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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二歲之前的生涯
我親愛的女兒。我十二歲喪父。知道什麼叫做在謊言與沉默中成長。妳現在還太小。我寫的字一個也不會懂得。但這歷史是為妳而寫。沒有一句謊話。如果我講假話。下地獄被火燒。
但願我能活著看到妳讀這些話。看妳睜大黑黑眼睛張嘴吃驚。終於明白我們可憐的愛爾蘭人在這時代遭受多大不公。妳會覺得多麼奇怪陌生。我所說的這些粗暴殘忍之事似在遙遠古代。
妳爺爺是個嘴緊的人。他被趕出提坡拉瑞的家押解到范．狄曼地區的監獄。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待他他什麼都不講。折磨夠了他們放他出來。他過海到維多利亞殖民地。他那時大約三十歲。紅頭髮有雀斑見太陽總是瞇著眼。我爹發誓從此更要不惹法律注意。因此當他在墨爾本見到警察滿地爬比蒼蠅還多便走了二十八英里到冬尼溪鎮。不久就看到我媽媽艾倫．昆恩那時十八歲黑髮苗條是他看過在馬上最標緻的人兒。但妳奶奶是上帝為紅毛凱利設下的陷阱。她生自昆恩家而警察永遠不會讓昆恩家人喘一口氣。
我對我媽的最早記憶是她打蛋在碗中一邊哭著我十五歲的舅舅吉米．昆恩被警察逮捕。我不知道那天我爹在哪也不知我姐姐安妮何在。我三歲。我媽哭著。我把黃黃麵糊舀上湯匙吃。帳篷頂上漏水每一滴滴到爐上就絲絲作響。
我媽把蛋糕放在棉布上包起來。打了結。妳姑姑瑪吉那時還是嬰兒所以我媽把她也包起來。然後帶著嬰兒和蛋糕走入雨中。我別無選擇只能跟著她走上丘陵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那些芥茉色的小泥坑。雨水像針刺進我的眼睛。
我們到貝弗里奇警察局的時候已經濕到骨頭裡。身上一定發著窮人臭味像潮濕的狗。就因這樣不讓我們進巡佐的房間。我記得我把生凍瘡的手塞在門下的縫裡手指頭感覺到屋內爐火讓人舒服的溫暖。但等我們終於獲准進去我的注意力卻不是被那熊熊的火所吸引而是被那坐在桌子後有巨大雙紅下巴的英格蘭怪物。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只知他是我看過最有權勢的人。如果他想就可以一下子毀了我的媽媽。
過來。他說。就像他是個神壇。
我媽媽過去。我急著跟她。她對那英格蘭人說她為他的囚犯昆恩做了一個蛋糕必得趕快拿過來因為她丈夫不在而她必須攪拌奶油還得餵豬。
那警察說蛋糕不准送給犯人。我可以聞到他身上外國香料的味道。他留的是翹八字鬍頭頂在頭髮下發光。
他說我必須先檢查過蛋糕才能拿給囚犯。他揮動白軟大手要我媽媽把籃子放在他的桌上。他解開棉布。他的手指頭那麼乾淨像在鹼水中泡過。直到今天我還能活生生看到它們像青灰色的器具撥開我媽媽的蛋糕。
我最恨的不是貧窮
和永遠爬行
而是那長在上面的侮辱
連水蛭都無法吸清
我可以打賭一個英鎊妳早已聽過你奶奶打贏她跟比爾．弗洛斯特的官司之後在班納拉大街騎馬飛奔的事。妳應知道她絕不是懦弱但在這關頭她明白她必須管住舌頭所以便把布中仍留有暖氣的破碎蛋糕包起走進雨中。我哭著叫她但她沒有聽到。所以我就跟著她的裙子走過泥濘院子。她敲門。我本以為那是屋子的附加部分。等我發現我小舅舅關在裡面我吃了一驚。小舅舅因為把一隻有一個眼睛長了腫瘤的閹牛偷來改變烙印而被關在這泥土地石板牆不會超過六呎乘六呎大的小牢房中。我媽必須跪在泥濘裡把暖蛋糕從門下非常窄的縫中向裡塞。那縫可能只有兩英寸不足以塞過蛋糕。
她哭叫道上帝保佑我們吉米我們究竟做了什麼他們竟可以這麼折磨我們？
我媽媽從沒哭過但她真的哭了。我跑過去抱住她親。但她還是無法感覺到我在那裡。眼淚從她俊美的臉上流下一邊將那棉布和暖蛋糕從門縫中塞過去。
她哭道上帝保佑如果我是男人我就把這些王×蛋統統殺掉。她用的是粗話我不寫在這裡。都是些王×烏×狗雜種。她會把那些混蛋腦袋打開花。
一個小男孩聽他媽媽說這種話會覺得恐怖。但一直到兩天以後夜裡我爸回來她用同樣的話對他說我才確定她是多麼當真。
他說妳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她哭叫道你是懦夫。我塞住耳朵把臉埋到麵粉袋做的枕頭裡。但她不罷休。我爸也同樣不肯去犯法。我希望我看到真正相愛時我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