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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我當然會做惡夢嘍──誰不會呀?』
『每天晚上嗎?』
『不是。』
『大多數的夜晚嗎?』
我停頓了一下。『不是。』
『但常常發生?』
我聳聳肩並把目光移開。我在毛屈先生的辦公室裡,悲慘毛屈──是學校的輔導老師。他每星期都要召見一些學生,和正在與學業困難、同儕壓力、咄咄逼人的父母奮戰的學生聊聊,就是些有正常問題的正常小孩。
接著我出現了。
悲慘先生最愛坐下來、和我來場直言無諱的諮商了。
他怎麼會不喜歡呢?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葛柏‧葛第的精采故事──親眼見到爸媽和姊姊被殺了……被鎖在精神病院好幾個月(『因為暫時性的精神失常而被監禁在療養機構。』悲慘先生是這麼描述的。)……來到了卡雪瑞谷,和他的叔叔住在一棟鬼氣森森的老房子裡……沒多久叔叔就發瘋了……葛柏照顧了他一年,直到他康復……幾個月後,和德維許及他的朋友霹靂‧史普林一起去電影片場……然後一場不幸的火災把片場夷為平地,親眼目睹了數百人不幸罹難。
有著這麼豐富的歷史,我是根方圓百里內所有學心理的狗,都爭相想要啃食的恐龍尺碼、料多味美的大骨頭!
『你想和我談談你做的夢嗎,葛魯畢屈?』悲慘先生問道。
『不想。』
『你確定嗎?』
我有點想笑,但沒笑出來。悲慘先生沒什麼惡意,他的工作不可能有多好玩,每天在各間學校裡、他的小辦公室之間遊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處理同樣無聊的青少年問題。要是我是他的話,我也會迫不及待要料理一個像我這樣可口多汁的情緒混亂學生。
『葛魯畢屈?』在幾秒的沈默後,悲慘先生叫我。
『啊?』
『跟我談談你的夢也許會有幫助。分享問題,問題就減少一半。』
我幾乎要脫口而出回應他:『那分享的陳腔爛調呢?』但我又再一次忍住沒說。要是我這樣打斷他的話,我會毀了悲慘先生的一天的,說不定還會把他搞哭。
『其實算不上什麼問題啦,先生。』我反而這麼回答,試著要放鬆面談的氣氛。我現在沒去上的課是物理,而我還滿喜歡這一科的。
『拜託,葛魯畢屈,叫我威廉就好。』
『抱歉,先生──我是說威廉。』
悲慘先生露出大大的微笑,好像他做出了什麼重大突破。『如果惡夢一直揮之不去的話,那它們一定是個問題。』他溫和的給我施壓。『要是你告訴我內容的話,也許我們能想出法子來終止它們。』
『我不這麼認為。』我回答,比我的原想的還要更尖銳一些。他在談的是一些超出他理解範圍的東東,我並不介意學校的輔導老師展現對我的興趣,但我不喜歡他表現得一副二流心理大偵探的樣子,笨拙的試著要挖出我的秘密。
『我並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葛魯畢屈。』悲慘先生很快的說,明白他已經踩過邊界了。
『說真的,先生,』我生硬地說,『我不認為你有資格來討論這類的事情。』
『不,不,當然沒有。』悲慘先生同意,他的表情哀傷了起來。『我並無意假裝成並不是我的人。如果我給你這種印象的話,我願意道歉。我只是在想,要是你有心情聊聊的話,也許會有幫助。也許是個開始。當然這並不是我的……我並沒有幻覺,錯以為……就像你說的,我沒有資格……』他喃喃說道,話語漸歇。
『不要神經崩潰唷。』我笑了,覺得有點內疚。『這沒什麼大不了啦,我只是不想跟任何人談起我的夢,至少現在不要。』
悲慘先生吸了一大口氣,很快的點點頭,然後說我可以走了。他說他下星期還會回來,但不會要求要見我,他要給我一些呼吸的空間。也許再過一兩個月,才會再叫我過來,來『瞎扯淡』。
我在門前猶豫了一下,不想讓他處在這麼低落的情緒──他的頭垂得低低的貼在他的筆記前,看起來像是強忍著眼淚,還邊吸著鼻涕。
毛屈生──威廉,』他好奇的抬起頭來。『下一次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叫我葛柏。』
『葛柏?』他不確定的重複。
『我朋友都這樣叫我啦。』
『哦。』他說,他的臉又亮了起來,像是贏得樂透的累積獎金一樣。
我裝出微笑,溜了出去。
學校輔導老師──是小孩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