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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白色瓷磚牆壁的房間看來像間醫務室。一面牆邊的藥櫃裝著各種瓶罐和用具。一扇微敞的門後是另一個房間,那裡有一張看似手術檯的東西,上頭有堅固的皮帶,犯人會躺在上面『接受手術』。另外有一左一右兩扇門,各自通往另一個小房間,犯人和被害人雙方的代表已經就座,準備目睹可怕的一幕,看犯人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這些人不知曉舞台後的僵持狀態,每個人正耐心引頸期盼節目的開始,關勞京以漠然神情面對犯人,正思索著解決這團混亂的方法;他原本可藉威嚴化解僵局。刑罰執行規章明確賦予德西黑權利,另一方面,監獄規章禁止他行使該權利,此外,因為煙霧自動偵測器的關係,不可能允許他抽煙,否則恐怕引來獄內騷動。所長暗自期望對方能恢復理智,達成雙方有利的共識。他再次嘗試說服對方:
『強森先生,您非常明白不可能抽煙。只要有一點煙,獄中四周的偵測器警鈴就會大響。請你體諒!』
這些話沒能動搖德西黑的決心,所長的聲音略帶搵意:
『您很清楚,抽煙對我們所有人都沒好處。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健康,起碼為獄警著想一下。他們沒有義務容忍您的煙味!』
在一陣靜默後,他採取其他攻勢:
『我們請您吃一個漢堡,喝一杯冰啤酒……強森先生,在您進去以前,告訴我們您需要什麼。』
德西黑的辯護律師也因為當事人的請求吃了一驚,她猜想所長會繼續堅持,毫不退讓,事態將陷入僵局。在審判期間,瑪藍‧帕塔基律師無法為當事人求得減刑。現在她覺得驚訝,一個腦袋不靈光的犯人竟擁有如此膽量,抓到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司法問題。她對面坐著的警員家庭的委任律師,他以為自己在看一場鬧劇,不過他也相信所長能夠一如往常,妥善處理好行刑前的種種困難……雙方等待一切回歸正軌,就在此時,犯人彷彿要說服其他人似的,開口為自己辯護:
『我已經一年沒抽煙。我只想在死前來一根,我有權利這麼做。』
『說得好!』憤怒的聲音響起,『他當我們都是笨蛋!所長先生,給他一根煙,接著馬上處死他。』
關勞京轉頭望著律師,露出無能為力的眼神,指指天花板的煙霧偵測器。憤怒的律師要求立刻解決問題。在他眼裡,殺人犯顯然是為了拖延處決時間才不斷挑釁。再等下去,對方恐怕越加無法無天。所長準備好恢復冷靜,他轉向另一邊,迎上瑪藍‧帕塔基的眼神,公設辯護人的閃亮小眼睛顯露出突如其來的決心,彷彿德西黑的固執剛剛為她平凡的職業生涯開啟了全新的一頁。剛才有五分鐘時間,她毫無頭緒,而她現在瞥見一個可能性,她不會平白放棄這個絕無僅有的機會……關勞京正以疲憊的聲音再試一次,想達到皆大歡喜的協議:
『強森先生,您曉得您正在做很壞的示範嗎?其他人會想效仿你的行為……』
他的口氣友善。受害人的律師沒能理解他的意圖,高喊出聲:
『勞京先生,我要求你按照計畫,在訂好的行刑時間處決他!』
他指著醫務室牆上的時鐘,現在是八點五十分─—注射預定在九點整執行。沒有一秒鐘可以浪費,但是被告辯護律師主動出擊,她往前踏一步,一臉嚴肅地說:
『所長先生,我們顯然碰上前所未有的司法問題,勢必得延後行刑。至少需有最高法院的決定。』
『胡說八道!』她的對手回擊,『上訴已經被駁回,總統也沒有特赦犯人。從司法的角度,這個男人已經死了!』
受害人律師童山濯濯,額頭滿佈皺紋,加上戴著眼鏡,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如果不是突然爆發的怒氣,說他像社會學教授也不為過:
『我不敢相信。那家人在那個房間裡等著:被害人的父母、妻子、小孩。十年來,這個破碎的家庭等著這個混蛋死去,好埋葬過去,重新開始!』
『我只要求抽根煙。』
德西黑以和緩的口氣再次重申權利,他似乎試圖安撫敵人,想找出解決之道。
『我們得打給最高法院,』律師表示,指向牆上的電話─—一個小時前,她曾在電話旁等待總統的特赦令, 但等待只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