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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名結束後,同學們蜂湧而出,有些衝向富雷屈教務長的辦公室,有些則衝到外頭,朝宿舍方向奔去。我走到位在地下室的收發室,從我的信箱窗戶,看到裡頭空空如也。我不太確定要做點什麼,直到這一刻之前,我的重心都全心全意放在躲過生物考試上,而現在夢想成真,我反而覺得茫茫然不知所措。問題的關鍵是,我找不到人跟我一起去波士頓、或是逛商場,我到現在還是沒有半個朋友。令人意外的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嚴重影響到我的日常生活,至少用餐的部分不會。吃飯時,學生餐廳的用餐區不成文地依照年級分成幾區,而在你自己的年級之內──這規定民主得令人意外──任何桌子有空位,你都可以坐下。學院晚餐就更好了,因為那個時候座位會有所指定。在小禮拜堂裡也是到處都可以坐。而剩下的時間,例如課堂與課堂間在走廊上穿梭,或是球隊練習前在更衣室換衣服,你也能自己一個人儘可能地低調,走在其它其他人身後幾呎的地方,或是獨自站在邊陲地帶。
只有在事情的步調緩慢下來、在應該玩得很愉快的那些時刻,我缺乏朋友的感受才會變得特別明顯──像是舉辦了我不參加的舞會的星期六晚上,還有參訪時間。參訪時間是每天晚上一小時,、男生和女生可以進到彼此寢室的時段。那些時間我都躲了起來。大部分的女孩在參訪時間時,都會大開房門,但我們的門卻關得緊緊的;杏君似乎不太關心,而蒂德則會去厄絲貝斯雅絲貝位在走廊底端的房間。
但是也有一些場合,我掩飾不了自己沒有朋友的事實。有一次戶外教學,我們去普利茅斯移民村,在巴士上我不得不坐在丹尼‧布雷克的旁邊。丹尼是個永遠掛著兩行鼻水的通勤學生,因為他有過敏。然後我問他我能不能跟他一起坐,他用他堵滿鼻涕的聲音說:『好,但是我要靠走廊坐。』然後他站起身來,等我把自己塞進去。
另外還有一個星期六,九年級的領袖生在曲棍球場辦了一場溜冰派對。我去參加了,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只因為辦在晚上、只因為大家要花錢買票參加,並不代表跟別人說話就會變得比較容易。在冰上,女孩們穿著牛仔褲及粉紅色或灰色的毛衣,自由自在地滑行,而男孩則試著要絆倒對方。在塑膠柵欄後頭,我們這些不會溜冰、或是沒有自己的溜冰鞋的人,只好站在露天看台的旁邊,在冰冷的空氣中這樣呆站在那裡。因為沒在溜冰,我覺得自己的腳指快要結凍變冰塊了,而你可以看到別人說話時,口中會吐出白煙。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試著跟魯菲娜‧桑契斯聊天;她是從聖地牙哥的公立學校轉來奧特的新生,長得非常漂亮,事實上,如果她是白人的話,我就會不敢和她說話,不過那時我的注意力其實都放在溜冰者的身上。看著場上的人,一種悲慘與喜悅交織的熟悉感覺油然而生。大約過了十五分鐘,魯菲娜對瑪莉亞‧歐迪哥(瑪莉亞胖胖的,是從墨西哥的阿布奎基來的)說:『好無聊,我們走吧。』
好無聊?我真不敢相信。魯菲娜和瑪莉亞離開之後,溜冰場內我們這一側的其它其他小孩也走了,只剩我一個人;最後我只好也跟著離開。
要是我試著多跟蒂德黏在一起,也許會比較好過;但我的自尊阻止了我。有些時候,我會跟杏君黏在一塊兒,但之後我常常感到很沮喪,也許是因為語言的障礙吧,好像都是我在說話,又好像她根本不明白我在說什麼。而且杏君最近和克萊若‧歐哈拉罕變成了朋友,克萊若是我們宿舍裡一個胖胖的惹人厭女孩。
其它其他學生魚貫進入收發室時,我決定我要整天待在宿舍了。當我的同學大肆花錢買衣服或買卡帶時,我可以來好好念書,我這麼想;搞不好我的生物考試會考得很好呢。
我走出了教室,外頭開始下起了雨。圓形草地上,一群男生正在踢足球,在草地上滑行和翻滾。聽著他們的叫喊聲,我心中浮現了一種熟悉的對男孩的嫉妒。我不想要他們擁有的東西,但我希望自己想要他們想要的東西;快樂對他們來說似乎比較容易。
接近宿舍時,陣陣音樂傳來。雖然並不是來自單一的源頭,也不是全部都很協調,但我知道都是同一首歌,是瑪丹娜的『歡樂假期』。歌詞是:『要是我們休個假/花點時間來慶祝/只要一天,跳脫生活/感覺就會/感覺就會無限美好。』我走到天井時,看到宿舍的窗口上(不過我注意到了,只有女生宿舍的窗口才這樣,男生的沒有)有許多立體音響的喇叭,面朝外頭,夾在紗窗上維持平衡,在空中播送著音樂。我心想為什麼這麼多女孩都知道要這麼做。這就像是某種動物的本能,例如在大草原上的大象,一代一代,都知道要在某個精準的位置才能找到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