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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這麼認為，」蘇格拉底回道，「任何人都可以受教而學會思考。」
「那部分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會把艱深的部分教他，我也沒把你那些空浮的想法也算進『正統哲學』裡。我的中心立場認為，你那種不重分析、不登大雅之堂的哲學對任何人都沒好處。你說，要讓他『愛上哲學』。」
蘇格拉底回說：「沒錯。」但不解維根斯坦的真正用意到底為何。
「所以你要拿你那套哲學教他，看他的生活有沒有因此變得比較好。」
「沒問題。」如果不經省思的人生不值得度過（這句話顯然是真的），那麼無疑地，有了哲學的人生當然比沒有哲學的日子好，但他要怎麼讓人了解這個事實呢？
「如果我賭輸了，」維根斯坦說，「那我就承認我錯了。」當他吐出這句話，聲音也哽了一下。「我就承認你的哲學的確與我的研究一樣有價值。」
「更有價值。」
「那要是你輸了呢？蘇格拉底尚未公布賭輸所願付出的代價。」
所有人轉頭望向蘇格拉底，蘇格拉底深吸一口氣。「如果我輸了，那麼我就有風度地退位──我就辭掉主席一職，從此讓你維根斯坦來治理這個地方。」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大家從不知道思想世界還能有其他人當主席。光是蘇格拉底說要退位就已經夠令人震驚了，更何況竟是要讓給維根斯坦！這真是令人難以想像的局面。
「就這麼說定！」維根斯坦迫不及待地開始幻想大權在握的滋味，他拿起一顆棉花糖，插上長叉頂端，拿到爐火上烤。
在座眾人興奮無比，好不容易，數百年來頭一次出現了政治活動。
瑪琪已經開始籌備外場賭盤。沒人確實知道瑪琪何時來到思想世界，也沒人知道她是否真的對哲學有興趣，不過，有她在的場合總有不少樂趣，因此也就沒人多問，不過有傳言說她過去是寫羅曼史小說的。
萊拉旁觀大家下注的情形，蘇格拉底是眾人看好的贏家，她猜這應該是希望多過信心吧。哲學讓你的人生更美好──你什麼時候聽過這種事了？維根斯坦這個賭打得實在聰明，或許維根斯坦的才智還真像他自誇的那般過人。
「萊拉！過來一下。」
她走離那群人。「什麼事，Ｓ先生？」
「我們──也就是妳──必須從『那邊』找個適當的人來。我想，路德維應該願意把選擇最佳人選的榮幸讓給我吧？」
「我對凡夫俗子沒什麼信心，你大可好好挑選你的獵物，但要遵守遊戲規則──你要找個對哲學一無所知的人。」
「沒錯。我們這兒最不缺的就是『專家』，我們要的可以說就是張白紙。」
「事實上，」有個亂髮叢生，長得像鼴鼠的男人插嘴說，「天下沒有真的像『白紙』的人，不能算有。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
「的確，」蘇格拉底說，「應該要找個年輕人，趁他們好奇心還旺盛時，趁人生還沒把他們所具備的原創性想法徹底粉碎之前好好把握住。」
「但年紀也不能太小，」維根斯坦說，「我們可不是在開育嬰托兒所。」
「沒錯、沒錯，不能太年輕。好，萊拉，我想這樣應該夠清楚了，約莫十五歲應該是最適當的。這年紀已經堅強到足以承受這樣的體驗，但又還願意面對意外的挑戰，妳知道我在說什麼。」
「一個人生會因為哲學而更美好的人。」萊拉回答。
「對極了！」蘇格拉底說。
4
克萊兒‧威爾森的舌頭微吐，停在嘴角。「谷摺……」她側身過去對照書上的說明。「接著雙峰摺……」她向班恩望去。「向內兔耳摺……」
班恩假裝沒注意到她的舉動。
「在兩邊……這需要三隻手才行……最後還要摺出波紋。」克萊兒一陣摺摺疊疊，終於把綠色色紙摺出形狀，「完成了！」
她得意地把傑作放在班恩眼前：「我做了隻摺紙恐龍給你，一隻雷龍。」
嚇壞的班恩環顧教室，確定沒人看見剛才的事。克萊兒有點誇張，要不是她嚴重暗戀他，班恩或許會喜歡她。事實上，如果她不要這麼明顯地表現出她的暗戀，他大概不會那麼介意她的暗戀。
「我看不像恐龍，比較像蛞蝓吧？」
克萊兒的臉垮了下來。
「不過說起來，雷龍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恐龍。」班恩趕緊補上一句。
但她看起來還是很難過。
「以後有機會再示範給我看怎麼做的吧。」
「真的嗎？」克萊兒頭上的烏雲頓時散去。「什麼時候？」
歸咎起來，班恩覺得這全是自己的錯，錯在她一月剛轉來時自己對她太好。那時她的父母剛離婚，她跟著母親在學年中搬到這兒來。因為在學生名冊上他們倆姓氏拼字相近的關係，老師讓克萊兒坐在班恩旁邊。在她上學的第一天，班恩還帶她認識校園，沒想到也不過就是繞繞校園而已，現在卻換來一隻摺紙雷龍，好心真是沒好報。
「你今天下課以後要做什麼？」克萊兒問。
「抱歉，我要去面試。」
班恩撒謊，他著急地環顧教室。今天是學期最後一天，菲爾和約翰拿著崔佛的尺和橡皮擦在逗弄蟋蟀，他們不准崔佛一起玩，但光是提供「器材」就夠讓崔佛驕傲了。
「什麼工作？」
橡皮擦飛落在班恩桌上，他小心發射回去，正中菲爾的鼻子。艾咪與珍妮竊笑著把香蕉泥抹在板擦上，海倫忙著在黑板上寫滿數學公式，這樣一來，米勒老師就非得用香蕉板擦不可了。
班恩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脫身之策，只好老實回答。「在炸魚薯條店打工。」
教室後排有兩個人忙著互傳簡訊。
「你是說『鱈魚大王』嗎？威斯街上那家？放假時我可以找一天到店裡看你。」
還是不要比較好吧。「可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