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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嗎?
我問自己這個問題。
起先,這答案顯而易見,我已經死了。站在這裡旁觀只是過渡時期,接下來就會出現刺眼光芒,一生會在我的眼前閃過,然後我就會抵達我該去的地方。
然而急救人員到了,警察、消防隊員也趕來了。有人用布蓋住我的父親,有個消防隊員把我母親裝進塑膠袋,拉起拉鍊。我聽到他與另一個消防弟兄說話,他看來不超過十八歲。年長的那個向菜鳥解釋,媽可能是首當其衝,當場斃命,所以才沒有斑斑血跡。
「這叫心搏驟停。」他說:「心臟不再運送血液,就不會出血,只會漸漸滲血。」
我無法思考,無法想像媽媽滲出血的樣子,因此我只好告訴自己她首當其衝,減輕其他人的撞擊力道,這樣的下場已經很好了。這件事情顯然不是她作主的,卻很符合她的行事作風。
可是我死了嗎?躺在路邊的我,一腳垂在水溝邊,男男女女圍著我,忙著幫我擦洗,還將我叫不出名字的東西塞進我的血管。急救人員撕開我衣服的上半部,讓我呈現半裸,一邊的乳房就露在外面。因為不好意思看,我別過頭去。
警察在現場周邊擺放警示燈,指示來往車輛掉頭,因為這個路段已經封閉了。他們客氣地告知替代路線、其他小路,讓其他駕駛往他們想去的地方前進。
這些車裡的人一定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卻有許多人沒迴轉離開,反而冒著嚴寒的天氣下車。他們打量事故現場,然後別過頭去。有些人哭了起來,有個女人還往路邊的羊齒植物嘔吐。儘管他們不認識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他們依然為我們禱告,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祈禱。
所以我更加認定自己死了,何況我的身體毫無感覺。我看著自己,看著被時速六十哩的柏油削到見骨的腿,我理應覺得劇痛難當,但我卻沒有。而且我也沒哭,儘管我知道我們一家碰上不堪設想的事情,我們就像「哈不停打不聽」,國王就算用盡馬兒和士兵,也無法把我們拼成原狀。
我沉思著這些事情時,對我進行急救的女子回答了我的問題。「她的葛氏昏迷指數是八,趕快幫她戴上袋瓣面罩!」她大叫。
她與另一個下巴凸出、雙頰深陷的急救人員把管子插進我的喉嚨,接上有球莖形狀的氣袋,然後開始擠壓它。「急救直升機預定何時抵達?」
「十分鐘內就到。」男性急救人員回答:「我們要開二十分鐘才能回到鎮上。」
「就算要他媽的發狂亂飛,也要在十五分鐘內把她送到醫院。」
我可以知道那男人怎麼想:要是墜機,對我也沒好處。我不得不同意。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就只是緊抿著嘴。他們把我推上救護車,紅髮女子與我一起登上後車廂。她一手擠壓氣袋,一手調整我的點滴、螢幕,然後梳順我額頭上一綹頭髮。
「撐著點。」她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