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誰殺了他

The Secret Place

  • 作者:塔娜.法蘭琪
  • 譯者:穆卓芸
  • 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 出版日期:2015/12/28

  • 定價:450元
  • 優惠價:79356
  • 優惠期限:2025/12/31止

  • ISBN:978-957-33-3201-5
  • 系列:CHOICE系列
  • 規格:平裝/576頁/14.8x21cm/普通級/黑白印刷
  • 分類:推理.驚悚/英國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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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一般人都會保持距離,只有她登堂入室找上門來。一般人不是打密報電話,講得不清不楚,我一九九五年看到了,不報名字,你再追問他就掛電話;就是用打字的信件,寄件地址故意寫錯,信紙和信封上的指紋擦得乾乾淨淨;我們得四處打聽才找得到他們。但她不是,她直接找上了我。

我已經不認得她了。我正跨著大步往樓上走,預備到組裡辦公。五月早晨有如盛夏,飽滿的陽光穿透接待處的窗戶灑了進來,照亮了牆壁龜裂的灰泥大廳。我腦袋裡飄著小曲,邊哼邊走。

我看到她,當然看到了。她就坐在角落那張磨損的皮沙發上,交叉雙臂翹著二郎腿抖呀抖的,一頭金髮紮成馬尾,加上筆挺的制服上衣、海軍藍西裝外套和藍綠相間的蘇格蘭裙。應該是某人的小孩吧,我心想,正在等老爸帶她去看牙醫。也許是組長的女兒,總之比我有錢。不只是外套上的校徽,還有那優雅慵懶、趾高氣昂、天塌下來也與我無關的姿態,都讓我這麼覺得。我從她面前匆匆走過,朝她點點頭,免得她真的是長官的女兒,接著便伸手開門,準備進辦公室。

我不曉得她有沒有認出我,也許沒有。我們已經六年沒見了,她那時還只是個小女孩,我只記得她一頭紅髮。她可能忘了我,也可能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為了某種理由沒有開口。

說話的是我們的行政人員。「莫蘭警探,有人要見你。」她用筆指了指沙發。「那位是荷莉.麥奇小姐。」

我猛然轉身,陽光掃過我的臉,然後——我早該認出那雙眼眸的。湛藍的杏仁大眼,還有那彎彎的眼角,宛如古畫裡的白皙少女,宛如深藏的秘密。我伸出手說:「嗨,荷莉,好久不見。」

她瞪大眼睛將我整個人看了一遍,什麼都沒說,接著起身跟我握手。她握起手還是像個小女孩,收得太快了。「嗨,史帝芬。」她說。

她的聲音很好聽,沉著清亮,不像卡通少女一般尖聲細氣。雖然帶著上流社會的口音,但一點也不矯揉造作。她老爸絕對不會准她裝腔作勢的。要是她回家敢那樣子,她老爸肯定叫她立刻脫下校服,滾回社區中學去。

「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稍微壓低聲音。「我有東西要給你。」

我聽不懂了。早上九點十分,她全身制服從一間管得很嚴的學校蹺課,肯定不是來跟我說謝謝的。「什麼東西?」

「呃,這裡不方便。」

她朝行政人員瞥了一眼,意思是私下談。面對少女你千萬得小心,警探的女兒更是絕對碰不得。但她是荷莉.麥奇。你要是不順她的意,就一切免談了。

我說:「那我們換個地方。」

我在懸案調查組。每回證人到我們組裡來,總以為這不算什麼,不是真的在查謀殺,沒有槍也沒有手銬,不會把生活搞得天崩地裂,而是像老照片一樣柔和陳舊,邊緣模糊不清,而我們也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我們的偵訊室感覺就像牙科診所的候診室,擺著軟沙發、百葉簾、玻璃桌和翻到爛的雜誌,還有難喝的茶和咖啡。別管角落的攝影機或百葉簾後面的單向玻璃。你只要不管就不會發現,而那些證人便是如此。先生,不要緊,只是耽擱您幾分鐘,您很快就能離開了。

我帶著荷莉走進偵訊室。一般小孩肯定會渾身顫抖,腦中千迴百轉,但對荷莉來說一點也不新奇。她跟著我穿越走廊,感覺跟家常便飯一樣。

一路上,我不時偷偷觀察她。荷莉長大好多。身高跟同年齡女孩差不多,頂多略矮一點。很瘦,非常苗條,但很自然,不是刻意節食的結果。身材可能還在發育。雖然不是絕世美女,至少還沒,但絕對不醜。沒雀斑、沒牙套,也不是圓臉,而那雙眼睛更是讓她不同於一般的金髮女孩,會讓人多看兩眼。

是被男友打了嗎?還是被男友求歡性侵了?她怎麼不去性犯罪組報案,而是來找我?

有東西要給你。是物證嗎?

走進偵訊室,她手腕俐落一甩將門關上,隨即四下打量。

我打開攝影機,動作很隨意,接著對她說:「坐吧。」

荷莉沒有理會,一根手指摸著東凸一塊西凸一角的綠色沙發。

「妳都好嗎?」

她還是不停打量房間,沒看著我。「還不錯。」

「妳想喝茶嗎?還是咖啡?」

她搖搖頭。

我等她開口。荷莉說:「你老了。你以前看起來很像學生。」

「妳以前看起來很像小女生,會帶洋娃娃到偵訊室來。克拉拉,對吧?」這話讓她轉過頭來看著我。「我想我們都老了。」

她終於笑了。微微咧著嘴,跟我記得的一樣。我那時覺得她的笑容有種可悲的味道,總是讓我難受。現在還是。

她說:「很高興見到你。」

荷莉九歲還十歲那年,曾經目擊了一起兇殺案。案子不是我負責的,但她只肯對我說,於是我錄取了她的口供,還陪她練習如何出庭作證。荷莉不想出庭,但還是去了。也許是被她的警探老爸逼去的,也許。雖然當時她才九歲,但我從來不敢自認為了解她。

「彼此彼此。」我說。

她輕吸一口氣,肩膀跟著微微聳起,接著點點頭,彷彿告訴自己可以了。她將書包扔在地上,用拇指勾起外套翻領,指著校徽對我說:「我是聖克達中學的學生了。」說完便盯著我看。

只是點頭太矯情了。聖克達中學耶!我這種人是不該聽過這所學校的。若不是那個遇害的年輕人,我還真沒聽過聖克達這三個字。

那是一所私立的女子中學,位於綠意盎然的郊區,由修女管理。一年前,兩名修女清晨散步時在校園後方發現一名年輕人倒在角落的樹叢裡。她們起初以為那孩子可能是喝醉酒睡著了。為了讓他認識七宗罪,讓他明白自己犯了哪一條律法,其中一名修女劈頭大喊:年輕人!但那孩子沒有回應。

死者是十六歲的克里斯多夫.哈波,他就讀的男校跟聖克達只隔了一條馬路和兩堵超級大的圍牆。某人在夜裡攻擊他,讓他腦袋開花了。

警方派出的人力多到可以開設警局,加班費足以支付所有人的房貸,連公文都能塞滿一條河。講話不老實的門房、工友還是什麼的:不是。和死者幹過架的同學:不是。專門嚇唬當地人的當地外來移民:也不是。

然後就沒了。不再有新的嫌犯,也找不出克里斯多夫晚上一個人跑到聖克達的理由。加班開始減少,人力開始縮減,線索更找不到了。儘管不能明講,因為被害人是孩子,但這案子算是結束了,所有文件都進了重案組地下室,而頂頭上司遲早會被媒體騷擾,然後跑到我們組裡訓話,要我們「再給死者最後一次機會」。

荷莉將翻領摺好,說:「你知道克里斯多夫.哈波的事,對吧?」

「知道,」我說:「妳去年已經在聖克達中學了嗎?」

「嗯,我中學一年級就進聖克達了,今年升四年級。」

她沒往下說,讓我自己想辦法。只要問錯一個字,她絕對轉頭就走,我就沒戲唱了:又是一個老到聽不懂小孩說話的沒用大人。我必須步步為營。

「妳住校嗎?」

「最近這兩年是,但只有週一到週五,週末回家過。」

我已經想不起日期了。「那晚妳在嗎?」

「你說克里斯多夫被殺那晚?」

荷莉眼裡閃過一絲不悅。果然是老爸的寶貝女兒,討厭拐彎抹角,至少不喜歡別人這樣對她。

「克里斯多夫被殺那晚,」我說:「妳在那裡嗎?」

「當然不在那裡,但那晚我在學校沒錯。」

「妳是不是看到或聽到了什麼?」

又是一絲不悅,這回更火了。「他們已經問過了,重案組的警探。我們所有人都被問過了,至少問了幾百次。」

我說:「但妳可能又想起什麼,不然就是當時有話沒講,現在決定說了。」

「我沒那麼白癡。別忘了,你們這一套我清楚得很。」她已經待不住準備轉身走人了。

不行,要換一招。「妳認識克里斯多夫?」

荷莉靜了下來。「碰巧認識的。我們兩間學校會一起辦活動,多多少少會認識一些人。我跟他沒那麼熟,也不是他的誰,但一群人曾經一起出遊過幾次。」

「他那個人怎麼樣?」

荷莉聳聳肩。「不怎麼樣。」

「妳喜歡他嗎?」

她又聳肩。「就是個男生。」

我認識荷莉的爹:臥底組的法蘭克.麥奇,跟他還算熟。你跟他直來直往,他就會拐彎抹角、避重就輕;跟他拐彎抹角,他又會單刀直入。我說:「妳來找我是因為有事情想告訴我,我可不想跟妳玩猜謎遊戲,只輸不贏。妳要是不曉得該不該告訴我,那就回家想清楚了再來,不然就有屁快放。」

荷莉還真吃這一套。微笑差點又出現在她臉上,可惜最後只點了點頭。

「我們學校裡有一個佈告欄,」她說:「公告事情用的。在最頂樓,美術教室對面。佈告欄的名字叫神秘之地。只要有秘密想說,像是討厭爸爸媽媽或喜歡某個男生,都可以寫成卡片貼到那個地方。」

別問怎麼會有人想這樣做,你永遠搞不懂小女生。我家裡有姊姊妹妹,我知道最好別管太多。

「昨天晚上,我和我朋友到美術教室弄東西,離開時我忘了拿手機,直到寢室熄燈了才想起來,所以沒辦法回去拿。我隔天一早就跑回美術教室拿,連早餐都還沒吃。」

她說得太順了,絲毫沒有停頓和眨眼,連口誤都沒有。換作其他女孩,我一定會說她在胡謅,但荷莉遭遇過,而且她有她老爹。就我所知,她只要晚歸就會被老爸嚴刑逼供。

「經過的時候,」荷莉彎身翻開書包說:「我瞄了佈告欄一眼。」

終於出現了:她手摸綠色檔案夾遲疑了片刻,只是低頭對著書包不看我,將臉藏在顫抖的馬尾下。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她畢竟不如外表那樣沉著,冷靜得跟冰塊一樣。

接著她直起身子再次望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伸手遞出檔案夾,我才剛接過去她就立刻收手,害我差點沒把檔案夾掉在地上。

「佈告欄上的東西就在裡面。」

檔案夾上潦草寫著「四年五班,荷莉.麥奇,社會意識社」。裡面是一個透明塑膠封套,封套裡有一枚圖釘,已經掉到右下角了,還有一張卡片。

我一下就認出那張臉來,比認得荷莉還快。那張臉曾經連續幾週出現在所有的報紙頭版和電視螢幕上,還有所有的警局公告裡。

這是另一張相片。那男孩轉頭笑得燦爛,背後是一片模糊暈黃的秋葉。很英俊的孩子。亮麗的棕色頭髮往前梳成偶像團體的造型,加上兩道八字濃眉,讓他像小狗一樣討人喜愛。皮膚白皙,雙頰紅潤,顴骨上長了些雀斑,但不算多。下巴假以時日應該稜角分明,燦爛的笑容讓他眼角和鼻梁擠出了細紋。有一點臭屁,又有一點可愛。年輕,所有你聽見「年輕」二字會想到的美好事物都能在他身上發現。夏日戀曲、小男生的偶像、砲灰。

在他臉龐下方貼著從書裡剪下來的字,就在他的藍色T恤上。字與字之間像勒贖信一樣隔得很開,邊緣很整齊,幾乎沒有留白。

我知道誰殺了他。

荷莉一言不發望著我。

我翻到封套背面。卡片是純白色的,是常見的那種自己印相片用的卡片。但這張卡片上沒有寫字,完全空白。

我說:「妳有摸過它嗎?」

荷莉白眼一翻。「當然沒有。我先去美術教室拿了那個,」她指封套。「還有雕刻刀,用刀把圖釘挑起來,將卡片和圖釘裝進封套裡。」

「做得好。然後呢?」

「我將封套放進上衣口袋,回房之後收到檔案夾裡,跟同學說我不舒服,然後上床躺著。等護士來過以後,我就溜出學校跑到這裡來了。」

我問:「為什麼?」

荷莉眉毛一挑瞪著我。「因為我想你們會想知道。你們要是覺得無所謂,就把它扔了,我可以早點溜回學校,免得被他們發現。」

「當然有所謂。我只是慶幸發現的人是妳。但我很好奇妳怎麼不拿給老師或是妳老爸呢?」

荷莉瞄了瞄牆上的時鐘,順道瞥見了攝影機。「可惡,我想起來了。護士休息時間還會再來一次,要是我不在房裡,他們一定會魂飛魄散。你可以打電話給學校跟他們說你是我爸,我在你這裡嗎?跟他們說我爺爺快過世了,你打電話通知我,我沒跟學校說就跑掉了,因為我不想跟輔導老師談我的感覺。」

她早就算計好了。「我現在就打給學校,但不會跟他們說我是妳爸。」她惡狠狠地嘆了一口氣。「我會說妳有東西想要交給我們,這麼做很正確。這應該能讓妳省掉麻煩,妳說呢?」

「隨便,但你至少可以告訴他們你們不准我透露是什麼東西吧?免得他們一直煩我。」

「沒問題。」克里斯多夫.哈波依然對我微笑,那一雙肩膀和轉頭的姿勢帥得足以迷倒半個都柏林。我將他收回原處,蓋上檔案夾說:「妳有跟誰提到這件事嗎?例如姊妹淘之類的?說了也沒關係,我只是想確定一下。」

荷莉的顴骨閃過一道陰影,讓她的回答顯得老練,不再純真。「沒有,我沒有告訴其他人。」她說,聲音底下掩藏了什麼。

「好,我會打電話,然後我要錄妳口供。妳需要家長陪同嗎?」

這句話將她拉回現實。「喔,天哪,千萬不要!一定要有人陪同嗎?只有你在不行嗎?」

「妳幾歲了?」

她本來想說謊,但決定不要。「十六歲。」

「我們需要一名成年人在場,預防我恐嚇妳。」

「你沒有恐嚇我。」

最好是。「我知道,但規矩就是規矩。妳在這裡等著,想喝茶自己泡,我馬上回來。」

荷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兩臂交抱,雙腿收在身下,整個人縮成一團,將馬尾甩到面前開始啃頭髮。警署裡還是熱得跟沸水一樣,但她看起來很冷。她沒有目送我離開。

性犯罪組的樓層在我們下面兩層,隨時有一名社工在組裡待命。我請社工過來,讓荷莉做了筆錄,問那名社工能不能開車送她回聖克達中學。荷莉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說:「妳別瞪我,這樣學校才會相信妳是真的來找過我們,而不是叫男友裝成警察打電話。」她的眼神在說「少來了」。

她沒有問我接下來怎麼樣,我們會如何處置那張卡片。她清楚得很。她只對我說了:「下回見。」

「謝謝妳過來,妳做得很對。」

荷莉沒有回答,只朝我微微一笑,輕輕揮了揮手。半是嘲弄,半是嚴肅。

我望著她挺直的背影通過走廊,望著社工跟在一旁試著和她攀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繞過轉角,動作俐落得像直排輪,眼看就要揚長而去。

「荷莉。」

她一手抓住書包肩帶轉過身來,一臉提防。

「我剛才問過,妳為什麼拿給我?」

她打量著我,那目光令人很不自在,彷彿畫裡的人盯著你看。

「那時候,」她說:「有一整年的時間,所有人都提心吊膽,深怕說錯一個字就會讓我情緒崩潰,口吐白沫,不得不套上緊身衣。就連我爸——他假裝毫不在乎,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擔心。真的是,吼!」她氣得咬牙切齒,張牙舞爪。「我都快覺得自己是膽小鬼了,只有你不那麼對我,而是像,好吧,這很糟,但那又怎麼樣?全世界每天都有人遇到的事比妳還慘,他們還不是活下來了?快點撐過去就沒事了。」

對待少年證人必須很小心。我們參加了一堆工作坊都是為了這個,運氣好一點還得聽投影片簡報。我嘛,我還記得當小孩的感覺,但其他人都忘了。有一點同理心,那不錯,多一點也不壞;但要是再多一點,那就回家吃自己吧。

我說:「當證人真的很討厭,誰都一樣。妳已經比大多數人好太多了。」

這回她的笑容裡不再帶著嘲諷。意味深長,但沒了嘲諷。「妳可以跟學校的人解釋,跟他們說我不覺得自己是膽小鬼嗎?」荷莉對著一直小心掩飾自己搞不懂狀況的社工說。「完全不是。」說完她就離開了。



躺在青春校園的一具屍體,背後藏著破碎的純真、以及少女們誓死守護的秘密……

推理天后塔娜‧法蘭奇的顛峰之作,以近乎殘忍的精準,解剖成長過程中難以回首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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