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幾星期後,我和潔瑪約在阿爾德門的一家咖啡館。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坐在窗邊的桌位,一杯馥芮白咖啡、一本筆記本以及一臺繪圖計算機在她身前對齊正放。
走近她時,我胃裡升起一股緊張感。自從約見面後,我就以重生般的熱情,再次投入這項方案。我揮揮手,她把長長馬尾撥過肩膀,椅子往後拉,起身迎接我。
「非常感謝妳跟我見面。」
「我的榮幸。」她帶著輕柔的喬迪口音,手心溫暖。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她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顛覆了我的假設,即公式、方程式或運算法不是可以互換的用語。這是針對我寄給她的電子郵件,因為我在信中寫說想尋求「協助建立一個公式/方程式/運算法」。
她從背包拿出一個金屬盒,再從當中抽出一支樣貌昂貴的鉛筆。她用拇指按壓鉛筆頂端,開始在她的筆記本上書寫。「等式是妳要嘗試平衡等號兩邊的式子。」
「像是y = mx + b?」我問。
「呃,這很難說。要看妳怎麼做,它既是方程式也是等式。」
我清楚記得y = mx + b,是因為它連結到性愛。九年級時,我們曾短暫有過一個叫做柯立斯的實習老師,他只因為比我們班上男生年紀稍大,個子稍高就變得很有吸引力,是一個書呆子的有趣組合。他講課時總是參雜著「嗯,好吧」這句話,而教學風格喜歡加入大家想法,更沒什麼助益。他負責教我們斜率,也就是「y = mx + b」。
在他到我們班實習的期間,我們一群十四歲女生有次在外過夜,不知怎地聊到柯立斯老師,主要是在說跟他上床會是怎樣的情況。「嗯,好吧,我只是要舉起這個,然後──妳跟我說──當然,我有個想法,嗯,好吧,我想知道妳想法,如果妳可以的話,嗯,好吧……」
這種集體角色扮演很快就升級成有人怪叫:「柯立斯老師!柯立斯老師!讓我瞧瞧你那話兒的斜率。」
彷彿集體思考一般,我們全都加入了,發出最接近高潮音調的處女合唱,吟唱「Y唉等於嗯X加B嚶!」直到主人家的同學媽媽下來地下室,要我們安靜。
我沒跟潔瑪提這件事,只是一直看著她在筆記本的方格紙塗寫,直到?嗒一聲提醒我。
「哦,就像正五移到等號另一頭就變成負五一樣。」
「沒錯。」她把寫在筆記本上的式子給我看。
2x + 3 = 0
2x = –3
x = –3 ÷ 2
「等式表示兩者相等,這個等於那個。等號左邊等於右邊,這就像是你隨時想要保持平衡的秤。所以,如果從一頭減去三,另一頭就必須也減去三。」她說明,求解含有變數或「X」等未知數的式子,就是找出哪個未知數數值可讓等式成立的過程。
我指著她的本子,想確認我已經聽懂。「那麼,這裡的等式求解就是找出X等於的數字?」
「對。至於運算法,它是比較概括的術語,基本上是一套指令,就像食譜一樣。而公式則是為特別目的來計算,然後給予答案。不管輸入什麼數值,公式永遠成立。而對我來說──」她啜飲了一口咖啡說:「──方程式代表著一段關係。」
我的心整個鼓漲起來。「這就是我想要的。」我咕嚕喝下我那杯已經冷掉的薄荷茶。我渴望的美妙數學已經在望。我跟潔瑪扼要概述了一下我的定價困境,解釋說我一直在調查各前任男友送我的東西,現在需要藉助數學大師的專業知識來幫我建立一個公式。
她微笑地打斷我。「抱歉,能不能提醒我這公式到底是要做什麼?」
「用來替前任男友送的東西定價。」
「好,但為什麼呢?」她偏著頭,嘴角凝結成一個困惑的露齒微笑。
「這公式其實是為了我正在撰寫的一個新演出,內容是關於愛情和金錢,名字叫做庭院出清前男友。」
她咯咯笑,再次拿起鉛筆,用拇指按壓頂端。我把它視為繼續進行的訊號。
「我一直在想,我們是否能把情感價值轉換成現金,又如何能做到──是否能說服別人像我們一樣重視我們的情感物品呢?我也一直在思考,我們置放物品的地方情境,像在庭院出清或藝廊,是怎樣徹底改變它們的價值。而且,嗯,基本上,我對於我們如何量化愛情很感興趣──是否有數學方法可以知道這愛情成本值不值得。」
她一邊做筆記,不斷點頭。「酷,那妳要在哪裡表演?」
我踢踢腳尖說道:「確切來說,還不知道,但我在跟幾家劇場洽談,也在爭取這計畫的資金。」
「真棒。」
「是呀。」我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然後低下頭。我的意思是,理論上我可以說都正在進行這些事,這不是天大的捏造。我不想在虛假的託詞下和潔瑪展開工作。但是,她在方眼紙上奮筆疾書,我不能破壞這件事。我清清喉嚨,抬起頭。「是,我認為這有潛力成為真正好玩有趣的方案。」
「那麼,妳的時間表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