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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無其事地說:「看來是明年上演。」
潔瑪加點了一杯咖啡,走回來入座前,她先問我對於想要加入公式的變數是否略知一二。
這件事我已有所準備,我拿出筆電,湊向桌子,唸出一份比我之前和納維德分享時還長的清單:
──前任為相關物品付了多少錢
──相關物品透過Gumtree分類廣告網站的貼文,獲得鑑價員及市場調查給予升值或貶值的評價
──如果是禮物的話,前任對這份禮物放進多少心思
──這段關係帶給我的重大人生教訓的價值程度
──這段關係讓我留下多少包袱
──從這段關係取得的實用技能和知識(例如:不用食譜做鬆餅、珍.康萍的所有作品等等)
──這段感情中所帶來的階段大事
──他們為我的生命貢獻了多少好故事
──我現在和他們仍是朋友嗎?
──最大的浪漫表現
──可靠程度
──關鍵的高點對上關鍵的低點
──這段關係持續多久
──誰先說分手
──這段關係中,樂趣和痛苦的比例
──正式在一起之前的思慕時間有多久
──花了多少時間才走出這段關係
──這段關係中遠距交往的比例
──性愛的美妙程度
──「詩情」/浪漫的質量
──他讓我歡笑的程度
──我們爭吵的頻率和嚴重程度
──交往期間,買較多東西的人是誰
──是否曾經有過難言的幸福?
──我當時是否墜入愛情?
──愛情的強度為何?
──交往期間,我流了多少眼淚
我從清單抬起頭時,發現潔瑪的視線望向中間距離的地方,眼皮翕動。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就一直說下去。
「就『我流了多少眼淚』來說,我在想是否應該對二○一二年前送給我的物品加上或扣除哭泣稅,以對我各位前任的痛苦負責,在那一年過後我才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潔瑪敲動手指好一陣子,才咧嘴一笑。「沒問題。」她說:「我們做得到。」
「很好。還有,對於那些不見得總是存在的事,但只要出現時,就真的會影響對關係的看法,像是說被劈腿或感情不忠,我在想,是否有辦法加入這種外卡?」
「當然可以。」潔瑪說我們會採用我的所有變數,也就是所謂的數據點,來計算出如何衡量它們,以及它們彼此之間的關係,藉此創建出得以決定我每一個物品真正價格的公式。
「潔瑪。」我說:「這真是了不起的計畫。」
「妳有多少物品?」她問。
「八件,七件,還是八件?我──我最近分手的前任,嚴格說來,一直不能算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不確定。」我輕快說了和T長期交往的基本細節,做了這樣的總結:「但即使這段感情持續了三年,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遠距離交往,他覺得這其實是虛構的,並不真實。」
她從她的馬尾髮辮抽出鉛筆,再次在筆記本上書寫。「這被認為是最美麗的數學式子之一,它叫做Euler Identity(歐拉恆等式)。」她唸Euler的英文發音和愛德蒙油人隊的油人(Oilers)一樣。她停頓了一下,眼睛盯住我不放。「妳知道虛數嗎?」
「我隱約記得十一年級學過小『i』,但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好,歐拉恆等式以一種精煉的方式把看似截然不同的數學部分結合在一起,看起來像是這樣。」她把筆記本推過來給我看。
eiπ + 1 = 0
「歐拉在問:『當正數到虛數次方時是什麼狀況?』」
潔瑪飛快說著:「所以,i代表負數的平方根,表示無法計算的東西。這個意思是,如果試著把這負數的平方根輸入計算機,就會得到錯誤的訊息。」她使用手中的計算機示範。「運用i讓我們得以展開處理數字的另一整個領域,但這些數字是虛構的。」
她的話湧向我,我發出正在聆聽的聲音,卻不是全然理解,e絆住了我。
「e是自然對數的底數,微積分中經常會用到。」她解釋:「它是歐拉一個叫做雅各.柏努利的朋友發現的,柏努利當時在研究複利法則。e的數值大概是2.7多多多──小數點後很多位數。」她的上色指甲在虛構的鋼琴上彈奏音階。
我唸出歐拉恆等式:「e的i乘以π次方加1等於0。」我的視線從i到0,再從0到i。「所以,即使只有部分是虛構的,某件事就可能等於無嗎?」我把手肘撐在桌上,頭埋進手中。別哭。
「我只是要說,如果我們想要表達虛構的成分,是有虛數可以派上用場。」她把空杯子放到碟子上時說道:「歐拉是流行的數學歌謠──雖然陳腔濫調,但不可否認地,呃,美麗。」
我蓋上筆電,然後討論接下來的步驟。我會進行一些市場調查,蒐集數據點的數據,再全部輸進同一試算表。她會研究一些「可能有用的數學模型」,我們約在幾星期後再碰面。
在她關上鉛筆盒時,我讓自己說:「那麼,就付費給妳這方面,記下妳的時間,等資金到位,我會──」
她打斷我,要我放心,說這沒問題,她很渴望做些「藝術的」事。
所以,就這樣說定了。潔瑪會協助我擬定一個數學公式,為感情結束後所留下的東西計算出準確的價值;這是一個把情感價值轉換成實質金錢的公式,一個關於愛情成本的公式。這樣,我們全都能夠了解,這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