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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居老人謀殺案
有人說美國是小孩的天堂、青年人的戰場、老年人的墳場,許多老人都是孤苦零丁,一個人獨居,也因此常成為社會的犧牲者。
我曾參與過一個美國老太太被殺的案件。這起案子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老人兇殺案件,並未受到世人矚目,從未在當地的電視台、報紙上出現過,也無人關心。
這位獨居在康州一個小鎮上的老太太,有個女兒遠在加州,母女感情不好,亦不來往,平時自己一個人住,鄰居看她孤單無依,常常會帶些烘烤的餅乾去她家,陪她聊聊天。
有一天晚上,隔壁鄰居烤了個蘋果派要送去老太太家,按了門鈴後,卻不見老太太來開門,鄰居等了好一會兒,覺得情況不太對勁,試著推了推門,發現門竟然沒上鎖,所以走進去查看,沒想到老太太全身血跡斑斑地倒在廚房的地板上,似乎已經沒有呼吸和心跳,鄰居嚇了一大跳,趕緊打九一一報警。
警察來到現場後,發現老太太身中多刀、倒在廚房地上,於是馬上要求州警兇殺專案小組進行調查。當我抵達現場後,發現廚房地板相當乾淨,沒有大量血跡,看起來有被清洗過的痕跡,兇手犯案後似乎花了不少時間清理現場,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被其他人發現,因此我推斷兇手應該與老太太熟識,並且非常清楚她的日常作息。另外,老太太身中三十多刀,而且很多刀傷是死亡後才被刺的,一般小偷被發現而失手殺人絕對不會在屋主死後還刺下這麼多刀,這個兇手要不是精神有問題,就是犯案時嗑藥、毒癮發作,才會下手如此殘忍。
之後我們進行現場採證,在廚房地板上找到了幾個球鞋印,從尺寸來看,絕對不是屬於老太太的,於是我們做了進一步的分析,並且與鞋子製造商的資料庫比對,確定了這些鞋印是某個品牌的鞋款留下的。
通常兇手犯案後一定會趕緊清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不是藏起來就是丟到垃圾桶,為了爭取破案時間,我要求刑警隊長立刻集合手下兩百多名刑警在附近展開嚴密的搜索,尤其不能放過城裡所有大大小小的垃圾桶。
當我下達這道命令後,隊長用手抓了抓頭,面有難色地說:「李博士,現在外面正下著大雪,而且又一片黑漆漆的,能見度非常低,在搜索上困難重重;而且深夜動員兩百多名警力,這要花一大筆加班費,對財政已經有些困窘的州政府來說會是一大負擔。」
我立刻向他曉以大義:「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會讓你很為難,但是你想想,這位無辜的獨居老太太莫名地被殺,會造成民眾多大的恐慌呀!唯有第一時間趕緊破案、抓到兇手,才能讓大家安心!我們警政廳裡總共有兩千多名警力,動用其中兩百位去搜索,一點也不為過!如果我們現在不趕緊加班找到證物,到了清晨,垃圾車把所有垃圾都清走,只能去垃圾場找,工作量就會更大,證物也更難找到了。要抓兇手就要快,掌握時間真的很重要!至於加班費,由我向州長爭取!」刑警隊長聽了我的話,立刻著手進行。
警方於是展開大規模搜索,不到三十分鐘後傳來捷報,有位員警在老太太家附近超市旁邊的垃圾桶裡找到了一雙尺寸、品牌皆與案發現場鞋印一樣的鞋子,上面還沾有血跡。經化驗後,確定這是老太太的血跡,因此我判定這雙鞋應該就是兇手在犯案時所穿的。他很可能在這附近買了一雙新鞋,再將舊鞋拋到附近的垃圾桶裡,因此我要求刑警請超市鞋店的老闆到警察局一趟。
那時是凌晨四點多,老闆在半夜裡被吵醒,還被請到警局問話,一臉不高興地走進來。
那個超市老闆看到我,滿臉怒氣頓時轉為喜悅,「嗨,李博士,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你破案神速、待人又好,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呢!」他希望可以跟我照相留念,並且幫他簽名。
我說:「老闆,簽名、照相當然沒問題,不過有件事情要先請你幫忙!昨天晚上我們接獲報案,一位老太太在自己的家中被殺,現場留有鞋印。我們剛剛在你的超市附近的垃圾桶裡找到了這雙鞋子,想請你幫忙查查,昨天下午四點到晚上七點這段時間,是不是有人到你的店裡買了同樣尺寸的新鞋?」
根據老太太的鄰居們表示,有人在下午四點左右還看到過老太太,而送蘋果派的鄰居則是晚上七點多發現老太太陳屍在家中的廚房,因此我們推斷兇手應該是在下午四點到晚上七點這段時間,進入到老太太家中犯案。
很幸運地,超市老闆查到在那段時間內,真的有人買了跟這雙一模一樣的鞋子;更幸運的是,他是用信用卡付錢,所以我們直接透過信用卡的資料找到了一個年輕人,員警立即趕往這個年輕人登記的地址,那時還不到清晨六點。
那位年輕人一開門,看到好幾個荷槍實彈的員警站在門外,立即就俯首認罪,承認老太太是他殺的。
原來老太太是年輕人的遠房姑媽,平日很少往來。前一晚他毒癮發作,沒錢買毒品,所以又去找姑媽要錢,但是老太太不肯,他一時失手,將她推倒在地,結果老太太昏迷不醒。他因為怕東窗事發,加上當時已喪失理智,索性拿刀殺人滅口,還徹底清理了現場。就這樣,這件案子很快速地在黎明破曉之前破案了,只用了短短不到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兇手被捕後,不僅化解了當地民眾的不安和恐懼,社區裡的居民都非常佩服警方的高效率辦案。
有些人或許無法想像,我竟然為了一個沒沒無名的獨居老太太被殺,大費周章地召集兩百多名員警漏夜加班,在下著大雪的深夜裡摸黑進行地毯式大搜查,事後沒有讓任何媒體報導知道,也沒有人向警方道謝。
這就是我的原則──「案子不分大小、人不分貧富貴賤」,秉持著全力以赴的工作態度。有些警察或是檢察官會因為手上的案子是轟動全國的超級大案,辦成後有助於日後的升遷,所以優先處理,而將一些無名小案擱置在最後,這種選擇性的辦案心態是萬萬不可有的。我們從事鑑識科學,不能只為有錢人辦案,面對沒錢沒勢的弱者,一樣要盡最大的努力,鍥而不捨地追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