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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驅車前往市中心,然後取徑湖邊的大道。我把車子停在『露台大飯店』高貴亮麗的停車場上。此時太陽已經把光芒投射在蕾曼湖平靜的波紋上面,這整個地區彷彿在太陽金色的光暈中燃燒著。我在飯店的庭園裡找位子坐下,面對著湖面以及四周霧氣彌漫的山巒。
幾分鐘之後,服務生出現了。我點了一杯冰涼的中國茶,然後試著去思考波姆的死亡、圍繞著他那一顆心臟的謎團,以及今天早上的搜索和恐怖的發現。對一個只打算來尋找鸛鳥的學生來說,這一切似乎太過火了。
『離開前最後一次溜達?』
我轉過頭。鬍子刮得乾乾淨淨的杜馬警探站在我面前。他身穿一件輕便的棕色麻布外套,和一條淺色的亞麻長褲。
『您怎麼找到我的?』
『我沒花什麼工夫,因為你們全都愛來這裡,好像蒙特市的每一條道路都通往湖邊一樣。』
『您口中的「你們」指的是誰?』
『訪客、觀光客(他用下巴指了指利用早上的時間沿著湖岸散步的路人)。您知道嗎,這一帶非常浪漫。人們常說這地方彌漫著一股恒常祥和的氣氛,就像置身在盧梭的《新哀綠綺思》當中。我要告訴您一個祕密:我非常厭惡這些陳腐的印象,而我相信絕大多數的瑞士人都有同感。』
我露出一個微笑。
『您突然變得喜歡嘲諷。您要喝點什麼東西嗎?』
『一杯咖啡。濃一點的。』
我把服務生叫過來,點了一杯義式濃縮咖啡。杜馬在我身旁坐下來。他戴上太陽眼鏡,不發一語地等待,並用一種嚴肅的神情環顧周遭的風景。咖啡送過來之後,他一口飲盡,然後嘆了一口氣:
『我們分開之後,我就一直馬不停蹄。首先,我和瓦黑爾大夫談了一會兒。您知道,就是煙不離手,白袍上沾滿血跡那個小辣椒。她才剛剛調到這裡,我想她完全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杜馬爆出難以收拾的笑聲)。才抵達蒙特市兩個星期,我們就給她搬去一具在鳥巢發現,被自己豢養的鸛鳥啄掉一半的鳥類學家!好了,離開醫院之後,我回家換了衣服,然後回到警局整理您的筆錄(杜馬拍了拍自己的外套)。我把您的筆錄帶過來了,您可以直接簽名,不需要再跑一趟。接著,我決定前往馬克斯‧波姆的住所,來一次小小的拜訪。我發現的事情促使我打了幾通電話。半個鐘頭之後,我的問題統統找到了答案,所以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啦!』
『結論呢?』
『我正要說,這件事情並沒有結論。』
『我不明白。』
杜馬再次雙手合十,手肘抵在桌子上。接著他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告訴過您:馬克斯‧波姆是個名人,所以他的死因必須透明、合理。我們需要某種清楚而明確的東西。』
『但事實並非如此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的死因,除了地點特殊之外,並沒有任何問題。無庸置疑的心臟病發。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湊不起來。我不想毀了人們對一位大人物的美好印象,您了解吧?』
『您打算告訴我什麼事情湊不起來嗎?』
杜馬透過黑色鏡片盯著我:
『應該是由您來告訴我吧。』
『您的意思是?』
『您造訪馬克斯‧波姆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我昨晚就已全都告訴您了。』
『您說謊。我查過幾件事,可以證明您提過的某些事情並不確實。』
我並沒有答話,所以杜馬繼續說下去:
『我搜索杜馬的房子之後,發現有人已經去過。我甚至可以說,就在我到達的前幾分鐘,有人已經進去搜過一遍。我立刻打電話到生態博物館。波姆在那個地方另外有一間辦公室。像他這樣的人,文件多半都會留下備份。他那位起得相當早的祕書答應幫我找一找,並在他的抽屜找到一份關於失蹤鸛鳥的特別文件。她立刻把文件的主要內容傳真給我。還要我繼續往下說嗎?』
這回輪到我盯著湖面。炙熱的地平線上冒出了幾艘渺小的帆船。
『後來嘛,還有銀行方面。我打了電話給波姆的銀行,他剛剛匯出一筆為數不小的款項。我手上有收款人的姓名、地址,和銀行帳號。』
我們之間的沉默越來越僵。那是一種如朝露般剔透易碎的沉默,隨時可能迸碎四散。我決定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