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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金妮卡汀出席薇多莉的服裝秀是妮可的主意,如此明顯簡單的配對撮合,溫蒂為自己竟壓根兒沒想到而覺得有些微羞赧。『太完美了。』妮可的語調一如以往,平順又冷靜,讓每個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念頭聽起來都絕對完美正確。『金妮卡汀是個重量級電影明星,薇多莉則是重量級設計師,再說,』她說:『金妮多半穿男設計師的作品,我有種感覺,在她光鮮亮眼外表底下,她是個女性主義者,尤其是和凱爾安格分手以後。』她指的是在一個深夜脫口秀節目中,公開把金妮給甩了的動作片演員。『我覺得她女性主義的一面應該滿具吸引力的,雖然妳們不見得會認同。她挑男人的品味不佳,可是穿衣品味倒是一級棒。』
當然,妮可說對了。金妮二話不說,馬上首肯讓薇多莉為她打扮,並出席服裝秀,她的出席保證會給薇多莉更多媒體曝光的機會。此時此刻,看著金妮從從容容地穿過兩旁夾擊簇擁的攝影師群。(她有種本事,就是覺察他們在場時,仍然表現自然鎮定,好像根本沒人在搶拍她一樣。)溫蒂希望金妮的出席,能象徵薇多莉的秀將成功落幕。雖然她打死不會跟任何人承認,溫蒂骨子裡有點迷信,而為了薇多莉,她甚至還穿上她的好運小褲褲──一件破到令人羞恥的大號白色內褲,五年前,她的一部電影首次獲得奧斯卡提名時,她穿的就是這件褲子。
溫蒂緊緊尾隨金妮,走進篷裡。她把一隻手垂放在身側,很快地將中指與食指交叉,比了個『老天保佑』的手勢。她希望薇多莉的秀能夠大大成功,沒有人比她更值得。
幾分鐘後,七點十五分整,一輛車窗墨不透光的嶄新黑色大驕車在第六大道上的秀篷入口處停靠。一個有著油亮整齊黑髮,穿著條紋西裝的司機下車,從車尾繞向另一側,打開駕駛座位旁的車門。
妮可歐奈利走出來,身穿銀色長褲配搭一件縐褶波紋襯衫,外頭罩著一件幾乎和她髮色一樣金中帶紅的貂皮外套。毫無疑問,妮可歐奈利是個大人物,早在八百年前,妮可就渾身散發著『我很重要』的氣息,老惹得眾人猜想她是什麼來頭,而且在第一眼,就憑她那豔驚四座的秀髮和優雅不俗的穿扮,有人可能會以為她是電影明星之流。再近一眼審視觀察,不難發現,嚴格說來,妮可並不算漂亮,不過她的確將自己的長處發揮到極致,加上自信和成功對女人所造就出來那種獨樹一格的美麗,一般人都會同意,妮可歐奈利算是個極品美女。
她拿捏時機的功力也是一把罩。她深知薇多莉的服裝秀絕不會在七點半之前開場,早算準了最完美的抵達時刻,保證不遲到,同時也可以浪費最少的時間等待開場。身為《營火》雜誌總編輯(根據時代雜誌所報導出版界最重要的女人之一),妮可歐奈利在任何她選擇出席的服裝秀上,都無疑可以享有坐在頭排位置的特權。不過坐在這些距離伸展台只有咫尺遠的位置,讓人感覺像個獵物。攝影師和錄影機組人員在台前遊走,像是尋找松露的豬一般,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假藉邀請出席派對,或是希望和妳訂下一個公事會議,甚至只是純粹想要閒扯淡等等理由,前來攀談搭訕。妮可最痛恨的就是這件事,因為她實在不擅長和閒雜人等聊家常,和薇多莉剛好天差地別;舉個例子,薇多莉大概可以在兩分鐘之內,和停車管理員聊起他的小孩。結果就是大家總誤以為妮可是個勢利眼或是惡婆娘,她簡直百口莫辯。她面對一個素未謀面,卻表現得一副急切渴求神態的路人甲時,她會當場愣住,根本搞不清楚他們想要什麼,同時認為自己無法滿足對方的需求。可是她面對工作,面對一群非屬特定對象的目標時,她卻是英明神勇到最高點。她太了解群眾是怎麼一回事了,讓她困惑的,是公眾裡的個人。
這當然是她的缺點,可是到了四十二歲這年紀,她早已了解,和自己奮戰毫無意義,還不如坦然接受自己並不完美的事實。最好的策略就是減少不自在的場合,然後大步向前邁進。於是她瞄了瞄手錶,看到已經七點二十了,這意謂著她只需再忍受如坐針氈的十分鐘就好了,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將聚焦於伸展台上。她跨步走上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