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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想在樓上紮營,因此命令馬伕伯恩特把家具搬上樓去。伯恩特一面檢查自己剛才有沒有尿濕褲襠,一面聽到電碼與人聲的傳訊,雜音濃厚。簷下有個小房間,裡面有無線電通訊兵正在收發訊號。通訊兵一手拿著密碼表飛奔下樓,幾分鐘後返回樓上拆解儀器。德軍準備向東前進。
伯恩特從樓上窗戶看著黨衛軍從裝甲車搬出背包式無線電,交給留下來駐守的一小隊人馬。葛魯塔斯與蓬首垢面的同夥老百姓如今領到了德軍的配槍,現在正將廚房上下的物品搜刮出來,在支援士兵的協助下把日常用品搬上半履帶車的後面。士兵跳上軍車。葛魯塔斯跑出城堡跟上。整連士官兵帶著葛魯塔斯與其他志願軍朝俄羅斯前進,他們似乎遺忘了伯恩特。
留守城堡的是一個班的裝甲擲彈兵,配有一挺機關槍與無線電。伯恩特在古塔樓的廁所裡躲到天黑。這一小群德軍全進廚房用餐了,只派一員在天井站哨。用餐前,他們從廚房櫥櫃裡找出幾瓶荷蘭杜松子酒。伯恩特走出廁所,暗暗慶幸地板鋪的是不會嘰喳亂響的石頭。
他望向擺著無線電的房間。無線電放在夫人的梳妝檯上,瓶瓶罐罐的香水全被掃下地。伯恩特注視著無線電。他回想起慘死廚房院子的園丁恩思特,也想到拚著最後一口氣對葛魯塔斯唾吐的廚子。伯恩特溜進房間。他覺得應該為這舉動向夫人道歉。他拎著靴子,穿著長襪走下僕人用的樓梯,同時帶走兩包無線電與充電器,然後悄悄從暗門出去。無線電與手搖式發電機足足有二十幾公斤。伯恩特背著無線電走進森林藏好。他遺憾的是未能帶馬一塊兒走。
狩獵別墅的壁爐火光在暮色中閃耀,燃燒著塗過油漆的原木,動物標本蒙塵的眼珠反射著火光。全家人圍坐壁爐前。這些標本年代久遠,幾代以來標本的頭已被兒童從樓梯歇腳處的欄杆給伸手摸禿了。
奶媽把梅思嘉的紅銅澡盆擺在壁爐前的空地一角。她以水壺加水調整溫度,攪出泡沫後將梅思嘉放進水裡。小梅思嘉拍打著泡沫,玩得不亦樂乎。奶媽取來毛巾,放在壁爐前烘暖。漢尼拔把梅思嘉的嬰兒手鐲摘下,沾沾泡沫,吹出氣泡逗她玩。從縫隙鑽進來的風吹著氣泡跑,幾秒後氣泡飄進火焰中,卻在破滅之前映照出所有人明亮的臉孔。梅思嘉喜歡伸手抓泡泡,卻更希望討回手鐲,戴回手上後才滿意。
漢尼拔的母親在小鋼琴上演奏巴洛克式的對位旋律。
夜幕低垂,樂音輕盈,毛毯蒙住窗戶,森林以黑翼攏住屋中人。馬伕伯恩特抵達時筋疲力竭,音樂也嘎然止息。聆聽馬伕的敘述時,萊克特伯爵悲慟得淚水盈眶。漢尼拔的母親握起伯恩特的手拍了拍。
攻陷立陶宛後,德軍立即將當地改名為奧斯蘭(Ostland),意指小殖民地,只待清算完斯拉夫這類低等物種之後,就能讓雅利安民族移入。德軍的縱隊在馬路上行軍,德國火車將火砲運往東方。
俄羅斯的戰鬥轟炸機以砲彈反擊,猛轟揮軍前來的德軍。一架架伊留申大型轟炸機從俄羅斯飛來,轟炸著德軍,而德軍也以火車上的防空砲密集回擊。
黑天鵝憑著體能極限儘可能高飛,四隻以梯隊飛行,拉長頸子,先往南方試試。天色破曉時,黑天鵝的頭上是轟隆隆的飛機聲。
一計高射砲擊中了帶頭的天鵝,打得牠翅膀揮到一半就從高空墜落,其餘三隻見狀轉彎向下呱呱叫,以大螺旋的方式降低高度。受傷的公鵝重重墜落在空曠的原野上,就此了無動靜。母鵝俯衝而下,降落在牠身旁,以嘴撥動牠,急得繞著牠團團轉。
公鵝一動也不動。原野上傳來炮轟的巨響,牧草地邊緣的樹林中依稀可見一群俄羅斯步兵移動的身影。一輛德國裝甲師的戰車跨越水溝,橫渡草地,以同軸機槍對準樹林,越走越近。母天鵝張開雙翼,堅守崗位捍衛著配偶,無視坦克寬於她翅膀的事實,也不顧引擎聲壓過心臟亂跳的聲音。母鵝攔著戰車,嘶嘶猛叫,最後以翅膀拍擊戰車。戰車無動於衷地輾過兩鵝,呼呼響的履帶將天鵝壓成一團血肉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