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2
從小,我就很有長輩緣。
遠的叔伯親戚、近的社區鄰居就不用說了,媽媽那邊的阿姨、舅媽,爸爸這邊的姑姑、嬸嬸……
全都在我的守備範圍內。
老師當然也不例外。
比起漂亮的小男生或小女生,大人們更喜歡心地柔軟的孩子。
希望自己被喜歡、被肯定,不想替別人帶來困擾;遇到好的事情會由衷的高興,當別人遭遇悲傷時,也能夠感同身受……這些,都是『心地柔軟』的證明。只可惜現在的教育並不教小孩這些。
我一直覺得,小時候就懷抱著同理心的小孩,長大後也比較懂得愛——無論是接受或給予。如果將來,我和我現在的女友琳終於有了為人父母的勇氣,我希望我們能有一個心地柔軟的小孩。
***
在我的那個年代,小學是以低、中、高年級為界,每兩年重新編班一次;換了新同學,順便賞你個痛快……不,是換給我們一個新導師。
我小學五年級的導師姓洪,是個體專畢業的女國手,專長似乎是手球或羽球。
對比我中年級的導師、剛從師院畢業的正妹陳麗妃老師,已經有兩個女兒的洪老師,顯得非常的幹練而嚴厲,被曬得通紅的面頰閃著一層薄薄的油光,連笑起來的眼神都像箭一樣的銳利逼人。
開學的第一天,整個教室裡異常安靜。
一方面是因為同學們還很陌生,吵也吵不起來,另一方面的壓力則來自教室後頭的導師辦公桌,洪老師低頭振筆,似乎是抄寫學生名冊之類的東西,強大的壓迫感在教室裡逐漸擴散……
等國中開始看《北斗神拳》、《聖鬥士星矢》等漫畫之後,我堅信洪老師那股強大的威壓感就是『鬥氣』——什麼小宇宙、北斗傳承,都是日本人唬爛出來的,但高手,絕對是真真實實存於我們的生活四周,就算潛伏在國民小學裡也不奇怪。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
這是洪老師開口對我們說的頭兩句話,然後才轉身,在黑板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我的座右銘。往後,我也會用這兩句話來要求你們。』
全班都嚇傻了,沒人敢隨便吐口大氣。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軍事化管理。
洪老師說到做到。她上課永遠拿著一根拇指粗的長藤條,活脫脫就是從家具工廠弄來的殺人兇器,只比掃把略短。我直到國中才知道有『教鞭』這種東西,但要說到夠威,前身是藤椅扶手的長藤條,才是體罰界的至尊王者啊!
洪老師打學生是不帶一點情緒性的,不會因為越打越high、搞到見血,也絕對不會因為你眼淚汪汪而打得比較輕。
我們在被打之前就已經知道要挨多少下,譬如早自習說話被登記的,要打兩鞭;月考成績沒到八十分的,少一分抽一鞭……諸如此類,公開報價,童叟無欺,你敢犯錯就得要有心理準備。此外,沾水的藤條打人真的是痛到不行!在我印象中,只有交叉編法的鱷魚皮帶能一較高下。在我們從五年一班變成六年一班、最後由我代表畢業生上台致詞前,沒有一週是沒拿過整潔或秩序名次的。當時,每週評比第一名的班級,學校會把一塊『整潔(秩序)第一名』的牌子掛在走廊的班級牌下,象徵一種榮譽。
星期一朝會宣佈名次時,我的胃總是忍不住一陣痙攣。如果跌出前三名之外,全班每個人都要挨一下長藤條,身為班長的我則要挨三下。
『因為班長的責任比其他人重。』洪老師看著我說。
洪老師把全班分成六組,八張桌子拼成一個小組。全班第一名到第八名一組,坐在導師桌的正前方,這一組同時也是班級幹部,其他同學就混合打散。
我並不是全班第一名。洪老師為什麼挑我做班長,大家始終都不很明白。
『我也覺得很奇怪。』後來閒聊,周令儀總愛揶揄我:
『又不是養小白臉,老巫婆幹嘛一定要選你做班長?』
周令儀的嗓門最大,理所當然做了警衛(風紀)股長;坐在我旁邊的小蕙文靜秀氣,月考幾乎都是班上的第一名,洪老師派她做文化(學藝)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