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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偷傳字條』就是我當時最大的福利。
而小蕙是個很矜持乖巧、很有家教的女生,偶爾倔強起來,也不是天天都讓我摸手的,所以一有機會我絕不放過。
在重現被抓包的當天現場之前,必須讓大家了解一下座位的相對關係:周令儀跟王亮宏是面對面的坐著,而我跟小蕙的位子則是肩並著肩。
小蕙傳給我一張紙條,我想趁機偷摸一把,她卻一溜煙將手抽回去,紅著臉吃吃笑著。
『是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我喜歡你多一點?』
紙條上如是寫。我想了一下,在底下加了一行。
『我覺得是妳比較喜歡我。』
小蕙很害羞的把字條拿回去,看得臉色一沉。
過了一會兒,她又補了一行字,動作有點僵。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我只知道,我現在,一定不是最喜歡妳的時候。我明天會比今天喜歡妳,下週會比這週更喜歡妳,十月會比九月更喜歡妳,冬天會比秋天更喜歡妳,明年會比今年更喜歡妳,未來會比現在更喜歡妳……』
我從容不迫的寫著,利用『……會比……更』來置換,換過時序甚至心情物品,我寫滿一張紙的『喜歡妳』。
鄉親啊!鍾毓、鍾會那種耍嘴皮的死小孩算什麼天才?我小學五年級就想得出這種答案,那才叫做神啊!
寫滿整張字很多,我一邊寫,她在旁邊已經瞄到了;小蕙緊抿著嘴,我看著她雪白的臉一瞬間冰消瓦解、突然從僵冷中綻出羞澀笑靨的模樣,一整個就是爽。
對男人而言,世上再沒有比女孩衷心的笑容更好的獎賞,無論是八十歲的老人或十一歲的小孩,都能夠感同身受。
我慎重的把快被折爛的筆記簿紙重新折好,藏到桌子底下去;小蕙紅著臉伸手過來接,我故意在兩手之間換來換去,硬是不肯給,然後出其不意的抓住她的手!
小蕙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突然發現她雙肩挺直,分明就不是伸手到桌下的樣子。那我抓住的是……
還沒聯想到阿飄那邊去,趁我還呆愣著,手的主人一把將我掌裡的紙條搶了過去!
『上課偷玩什麼!』
周令儀的嘴型動著,帶著『你們該糟了』的詭秘笑容,好整以暇的把手從底下抽出來,在桌上打開那張紙條。
看了半天,她才真的瞪大眼睛,臉『唰!』一下脹紅,慌忙收進抽屜裡,心虛的看了講台上的社會老師一眼……
***
『戀情』曝光的那兩天,小蕙的表情一直都很陰沉。
我原本以為她是在懊惱周令儀越幫越忙,別說是她,連我都很想掐死那個男人婆,還好沒有人敢把這種事傳到洪老師那邊(洪老師非常討厭打小報告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事),不然我光想她的反應,全身的血液就凝固一半……
但小蕙還是跟周令儀說話,很明顯她不理的人只有我而已。
兩天之中,她一句話都不跟我說,無論我怎麼逗都不開口,偶爾眼神一對上,她就投來一雙冰冷陰沉的怨毒射線;上下學接送她的時候,她也是一個人走在前面,我都快發瘋了,一整個就是死不瞑目。
到了第三天放學,我終於忍不住,在她家門口拉住了她,好聲好氣的哀求:
『妳到底在生什麼氣嘛!跟我說好不好?』
她用複雜而奇妙的眼光看著我,看得我心驚肉跳。
那是從隱忍、生氣、失望,到幽怨淒然的某種過程,情思起伏,層次宛然卻又一氣呵成……我雖然是一個常看電視的小五學生,畢竟還是凡人,完全沒有在現實生活面對這種戲劇衝擊的準備,當場被KO倒地。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不管十一歲或九十一歲,女人就是女人,有一些東西是天生賜與之物,就像生物本能一樣,無須學習就能應運而出,所有小看女人的絕對都是棒槌一付。明明被陰沉攻擊了三天的人是我,當下只覺得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待司法的判決。
『那天,傳紙條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環住了纖細的臂膀:
『你碰到了她的手。對不對?』
她的手……誰?男人婆周令儀嗎?那是當然的啊!紙條是被她搶走的,哪能不碰到?又不是魯邦三世!
我愣了很久都說不出話來——你不能怪一個小五生變成化石,面對醋酸爆炸的另一半,連很多三十五歲的男人都束手無策。
小蕙幽幽的抬起眼簾,哀怨的目光停留在我臉上。
『她……她比我漂亮,你還是跟她在一起好了。』
說完,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沉瞬間吞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