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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想要一箱啤酒。
看情況,非得他親自出馬去買不可了。
照史岱爾的說法是,『總不能教我用摩托車後座載一大箱樂霸(Labatt)啤酒吧?』
『那就算了。』裴倫對著行動電話說。
『要半打裝的話,我是載得動,只可惜後座的架子有點鬆脫。算是我欠你的,我說的是架子。對不起。』
這輛山葉摩托車是電影公司的財產,是發給裴倫的公家車,但裴倫把車借給史岱爾騎。史岱爾是特技演員,後座的置物架是怎麼被史岱爾弄壞的,裴倫不猜也罷。
『那就算了,』裴倫又說:『我自己去買一箱。』
掛掉電話之後,他從維納賓哥露營車的前櫃拿出褐色的飛行夾克,一面回想在哪裡有看到平價酒品商行。河濱熟食店不算遠,不過裴倫的下一張公費支票還要等一陣子才會來,他不太想花二十六塊半美元買一整箱啤酒,就算是遠從加拿大進口來的樂霸啤酒,他也狠不下心來買。
他走進露營車的小廚房,攪拌一下吉利辣濃湯,把玉米麵包放進小烤箱加熱。煮點不一樣的東西來請客吧?他的確考慮過。客人好像從沒注意到,每次裴倫招待大家牌聚,煮的一定是吉利辣濃湯。有時候,他會加幾條熱狗,或者配上馬鈴薯泥,不過主菜一定是吉利辣濃湯,還有鹹餅乾。除了這些,他就不知道該準備什麼東西了。
他也考慮過乾脆別出去買啤酒,再打電話給史岱爾,說好吧,那就載半打裝的啤酒過來。然而,他心算了一下,覺得還是需要一整箱才夠喝。打牌的人一共有五個,六個鐘頭不下牌桌,即使買一箱來,喝起來仍然有點勉強,到時候還得動員露營車裡的龍舌蘭酒和野火雞波本酒。
裴倫走出露營車,鎖上門,踏上與灰色而浪恬波靜的密蘇里河平行的路,時序是秋季,天色剛入夜,非假日的現在應該正值下班尖峰期,但是起伏不平的路上不見車流。他把夾克的拉鏈拉至最高處。裴倫的身材高瘦,今晚穿的是牛仔褲和工作衫,這件工作衫原本是黑色,現在褪成了斑駁的灰色。他的牛仔靴在潮濕的柏油路面踩出響亮的擦踏聲。河面吹來一陣冷風,鹹鹹的腥臭味熏得他眼睛刺癢,耳朵也隱隱作痛,他怪自己出門前沒戴湖人隊的小帽或史丹森牛仔帽。
他的步伐很急,擔心丹尼提早到了,他們目前拍的劇本就是由丹尼執筆。裴倫最近去丹尼的旅館房間,在浴缸裡放了一條十磅重的大鯰魚。丹尼氣得撂下狠話,一定要把他的露營車門焊封起來才能洩恨。
其餘兩位牌友分別是場務和一位律師。這位場務是聖地牙哥人,有符合商船隊船員出身的外表,身上免不了有刺青。律師是聖路易人,鷹鉤鼻,雙下巴。電影公司的洛杉磯辦事處請他負責和本地人協商人事地物的合約。這位律師三句不離華府的政治,活像競選公職卻因為只有他太老實而落敗的人。聽他嘮叨政治很煩,不過倒是個不錯的牌友,因為他的賭注下得大,輸了錢也不臉紅脖子粗。
裴倫雙手插在口袋裡,轉進了亞當斯街,遠離河邊。他望著麥達克斯鐵工廠。這棟紅磚建築已經人去樓空,外表陰森淒冷。
他心裡想著,濕氣好重,大概快下雨了。
他想,在這個臭小鎮拍片,進度該不會落後太多吧?
辣濃湯不會燒焦吧?出門前有沒有把火轉小?
他心裡想著一箱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