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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但是有人看見馬伽羅離開嗎?」
高多尼與凡德拉明互看一眼,然後高多尼接著說:
「沒有…,……坦白說,劇團中沒有人看見他。」
「那麼就應該改口說你們以為裡頭空無一人。」皮耶拓說。「馬伽羅有可能在劇院關門後留下來嗎?獨自一人……他說不定躲在後台?」
話一說完,皮耶拓就繞過屍體,朝陰暗的後台走去。地板上散落著細繩、一只裝有血水的大盆、一條沾染紫紅色污漬的破布。空氣中隱約漂浮著醋的味道,與死者的氣味摻雜在一起。一根木柄長矛挨著牆,應該是劇院常用的道具之一,但矛頭卻是如假包換的金屬。就是它刺穿了馬伽羅的胸膛,甚至是挖出他眼睛的工具,因為矛頭上盡是斑斑血跡。
「躲在後台?」凡德拉明驚訝地重複道。「但是為什麼他要躲起來?」
「天曉得。」皮耶拓說。「一個浪漫的邀約,或是另一種約會。就你們所知,馬伽羅有沒有什麼風流史?或是敵人?」
在一陣猶豫後,高多尼開口回答:
「風流史,有;敵人,沒聽說過。您也曉得,演員嘛,總是到處捻花惹草,但都不過是逢場作戲。馬伽羅並沒有特別迷戀過誰,有時候在晚間,我們會見到他跟美伽里大街上的歡場女子摟摟抱抱。但是我個人認為,馬伽羅根本就不喜歡女人…,……我總覺得他瞧不起女人。至於敵人,就我所知半個也沒有。相反地,他很有觀眾緣……」
皮耶拓回到舞台的時候,現場一片寂靜。布洛茲安東尼奧正跪坐著,檢視馬伽羅被釘在木板十字架上的腳掌傷口。他用鑷子清潔釘子四周的血漬,度量胸脅部的刀傷,接著又在工具箱翻找用具。皮耶拓也跪在布洛茲安東尼奧身旁,後者正取出一只半透明的小瓶子,然後用另一把個鑷子將散落屍體四周如一圈光暈的碎玻璃一一夾起。這時候,兩人向對方使了個眼色。
「玻璃………究竟為什麼?」
皮耶拓也撿了幾塊,放入手帕中。
兩個人一同站起來。布洛茲安東尼奧擦去額前的汗水,注視著屍體兩個空洞的眼眶:兩個黑窟窿外只剩下一圈血紅。隱約可以看到傷口中夾雜著幾塊銀色的碎片,其中有一片還從殘餘的眼皮中,硬生生地凸出來。
「如果說兇手是用玻璃把他的眼珠給挖出來,我一定也不會感到訝異…,……光是這些傷口就足以要他的命。但是通常被釘在十字架上,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窒息,不過兇手竟然還把他的血放光………。聖母瑪麗亞,犯下這件罪行的,究竟是什麼樣喪盡天良的禽獸?」
皮耶拓緊抿著雙唇。
「布洛茲安東尼奧,對刑事偵查庭所掌握的機密,你應該知情吧?那麼請告訴我…,……一個演員的死與共和國政府之間,有什麼關聯?」
皮耶拓低聲說道。布洛茲安東尼奧咳了一聲,雙眼吊在圓眼鏡上方望著他,然後接著說:
「關聯?………」
布洛茲安東尼奧伸出食指,指著地上一塊木板條,上頭擺著一件皮耶拓沒留意到的東西。
「先生,答案就在那裡。」
皮耶拓靠過去,把東西給拿起來,並在指間端詳著。它是一只黃金胸針,上頭有L與S兩個交纏的花體字母,字母下方有兩把劍與一朵串珠玫瑰。皮耶拓一頭霧水地轉身面向布洛茲安東尼奧。
「L與S,」布洛茲安東尼奧解釋道,「玫瑰與劍…,……指的就是露西安娜.沙里耶提(Luciana Saliestri)。水都的紅牌妓女,也是喬瓦尼.康皮歐尼的情婦。你應該知道,康皮歐尼喬瓦尼是參議院中最有威望的人物之一,據說他因為立場太過親民,而受人猜忌,就像從前的法里爾的總督一樣。康皮歐尼他的確是個難以捉摸的角色………。有人形容他是個擁有危險抱負的夢想家,有些人則將他造福人群的政見,看做是掩飾個人自己利欲薰心的取巧方式。康皮歐尼」
布洛茲安東尼奧把手放回自己黑長袍上,並繼續說道:「你知道,總督與政府部會和親愛的水都人民之間,所維繫的關係相當複雜。威尼斯是個自由的國度,但是一切都受到嚴密的監控;國家對人民的愛護毫無保留,但這不過是一種務實的御民手段………。康皮歐尼喬瓦尼在大議會中有三分之一的擁護者,你自然不難想像黑暗議會勢必會將這股勢力看做是潛在的威脅。這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反正三天兩頭就會有新的陰謀論出現。不過有件事他們可能忘了告訴你…,……」
「你的意思是?」
布洛茲安東尼奧臉上浮現一抹神秘的微笑,並繼續壓低嗓子說:
「不瞞您說,馬伽羅.多列頓不僅是聖路加劇院的演員,他也是為十人議會和刑事偵查庭效勞的情報員,就跟你一樣。附帶一提,十人議會過去管他叫『阿勒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