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我現在比較能集中精神了,但還不足以跟病人講話,所以我去電腦上看檢驗結果。艾克法已經把大部分的資料都抄進紙本病歷裡了,可是有份病理報告是諾登思克醫師的病人的,這病人有保險,所以艾克法沒碰這份資料。諾登思克醫師不讓非白人或亞裔跟有保險的病人互動。
我在螢幕上快速瀏覽那份報告,是個叫尼可拉斯.勒伯托的男人,報告裡全是一堆壞消息。我腦袋裡的義大利名字警鈴響了起來,可是我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傢伙。正因為黑幫分子(就跟絕大多數有選擇機會的人一樣)不會來曼哈頓天主教醫院,上面的人才批准我在這裡工作的。
這份病理報告裡有個關鍵詞是「印戒細胞呈陽性反應」。印戒細胞是形似鑽石戒指的細胞(也可說是印戒,如果你是那種還在用熱蠟封信的人),細胞因為癌症而無法停止製造蛋白質,結果原本應該位於中間的細胞核被蛋白質一路推到細胞壁。具體來說,胃癌,以及原本是胃癌、後來轉移的那些癌症──比方說轉移到腦部或肺部,都會有這種情形。
所有種類的胃癌都很討厭,可是就屬印戒細胞最嚴重。大部分的胃癌只會在胃壁上鑽洞,切掉一半的胃以後,病人也許還能活下去,只是沒辦法拉出固態的屎,但是印戒細胞癌會沿著表面滲透胃部,產生一種叫做「皮囊樣胃」的情況,整個器官非得摘除不可。即使如此,等到你被診斷出罹病時,通常已經慢了一步。
從尼可拉斯.勒伯托腹部的電腦斷層掃描看來,無法斷定癌症擴散了沒有(不過幫了倒忙的是,因為掃描有放射線,所以他現在有一千兩百分之一的機會染上其他形式的癌症,他能活得久才怪),只有開刀才能確定。
在這段期間內,大清早六點半,卻得由我去向他宣佈這些事。
勒伯托先生嗎?一線有你的電話喔!他沒說自己是誰,可是聽起來應該是死神。
連對我來說,現在想買醉都嫌早。
勒伯托的病床排在安娜戴爾區,那裡是醫院的迷你豪華病房區。安娜戴爾區努力營造旅館的氣氛,接待區鋪有木頭圖紋的防水地氈,還有一個穿燕尾服的傻瓜在彈琴。
不過,要是這裡真的是旅館,你反而會得到更好的療護。安娜戴爾區的確有一九六○年代的性感護士。我不是說她們目前很性感,我的意思是,她們當初在一九六○年代來到曼哈頓天主教醫院工作時,真的很辣。現在她們大多尖酸刻薄、精神錯亂。
我經過收費台時,其中一個還吼我,問我要滾去哪。我不理她,繼續往勒伯托先生的「套房」走去。
打開門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就病房來說,這裡真的不賴,有一道摺疊式的活動牆,現在大部分收摺起來了,能把整個空間隔成「客廳」──家人可以在那張八角形桌上與你共進晚餐,桌上鋪了塑膠布,要是吐了東西,清理起來挺方便的──以及放著病床的「臥房」。房內有落地窗,此刻放眼就能望見哈德遜的河景,來自東邊的光線開始反射在河面上。
真是燦爛奪目,它們是我今天上工以來,頭幾扇能看到室外風光的窗戶。窗戶讓床上的勒伯托背著光,所以他搶先一步認出我來。
「媽的,老天爺!」他試著往床頭爬,想離我遠一點,可是被點滴和監控器管線給牽制住。「熊爪!他們竟然派你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