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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真是有點丟臉。我服務的公司,專賣床組、寢具,代理海內外各大品牌,營業目標是讓國人都能睡場好覺──沒想到,我卻因為這個夢,自己反而沒辦法睡好。」陳圭仁說話的速度緩慢。「這件夢中謀殺案,已經困擾我很長一段時間了。每一次都是同樣的開始、同樣的過程,到最後,同樣都沒有結局。尤其是工作壓力大、情緒低落的時候,這個夢就會出現得更頻繁,夢裡的場景就會變得更真實、更揮之不去。
「首先,我用過自家公司的各種產品──獨立筒彈簧床、記憶乳膠床、水床、空氣床、律動床、溫控床、能量床……全都試過了,結果都沒用。
「接著,我去找了心理醫生。但效果很有限。這不是安眠藥能解決的事。除了吃藥以外,我還嘗試過各種不同的方法。有個催眠師曾經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這跟我的童年記憶有關,即使這個記憶我已經遺忘。但最後他也沒有喚起我什麼童年記憶。還有像是草藥、乩童、打坐、音樂療法、運動療法、啤酒療法等等,能想得到的方法都做了,仍然無法擺脫它。
「漸漸地,我開始認為,這個問題恐怕不是『心理』問題。」他的語氣有如瞬間頓悟了深奧的佛法一樣。「或許正如這個夢境所昭示的,其實這是一個『推理』問題。我不得不猜想,是不是只要我能夠揭開這件謀殺案的謎底,這場夢就會從此消失,跳出這個讓我心力交瘁的迴圈?因此,我需要一個偵探。」
結束這段有點漫長的開場白後,也許是內心的壓力逐漸釋放,陳圭仁的態度才轉趨自然。
「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設法入睡──只要一想到非得進入同樣的夢境不可,我實在心神不寧。時間不知經歷多久,在我意識逐漸模糊以後,會一下子切換到清晰的畫面。那是在黑暗之中忽然出現的強光,不,與其說是強光,毋寧是光線與我所在的暗處之間的反差太大,導致一種令人不快的暈眩。
「然而,只要隨著光線看過去,就會發現光線來自一面臉孔般大小的鏡子。至於我所在的位置,則擁擠地堆疊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我有點頭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但──光線裡出現爭吵的聲音,引我過去一探究竟。
「我透過鏡子,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陳圭仁的語氣變了,彷彿自己已置身夢中。「那不是一般的鏡子。從鏡子裡看不到我自己的臉,只看到兩個人。他們的身材修長、細瘦,身著藍衣、戴白帽,彼此站得很近,不知道激烈地在爭吵什麼。
「此時,其中一個較高的人,突然拿出一把刀子,往較矮的人肚子用力刺了下去。矮個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很快地倒了下去。此時,我想我大概是發出了驚叫聲,引起兇手注意,他馬上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我的雙腿突然發軟,跌坐在地上。
「然而,恢復冷靜以後,我並沒有逃命,反而想快點去救人。我發現,牆上雖然還有其他鏡子,但連一扇門都沒有。我必須先找到門。我沿著陰暗的牆面不停地摸索著,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我來到的牆面上,放著更多鏡子,但還是沒有門。
「在那些鏡中,我看到一張小孩的臉──我這才發現,那是我自己!原來,我在夢中變成了一個小孩。正當我心急如焚之際,我偶然注意到,其中有一面鏡子特別大,但卻看不見自己。我看到鏡子的另一頭有一個房間,於是,我不由得伸出手來,去觸摸鏡子……令我訝異的是,我的手居然穿過鏡子了!
「這時,我突發奇想──說不定,這就是進入另一個空間的入口?於是,我不再遲疑,繼續伸長我的手,真的,我的手臂也穿過鏡子了!很快地,我整個人離開了原來的暗處,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我進到一個房間裡。有如歐洲城堡裡奢華的會客廳一樣,天花板掛著一盞金碧輝煌的水晶燈,光彩奪目。但是,房間裡除了牆上掛滿鏡子以外,空無一物。」
──修長細瘦的藍衣人?
──能夠穿過鏡子?
的確,這還真的是只有在夢境裡才會發生的謀殺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