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顯然是。可是李和我要是一發現朋友遇上麻煩就疏遠他們,那不是太膚淺了嗎?」
「那可是相當嚴重的麻煩。」
「是啊,沒錯,可是那讓你脫離警察生涯,成為一個書商。這未嘗不是好事?」
和他們以往的餐會比起來這次算是小型的,包括赫胥禮夫婦總共只有八個人。原來李的童年友人是海爾.亞徹,他是作家、歷史學者,六年前得過普立茲獎,爆冷門擊敗了另外幾個較被看好、學養遠比他豐富的候選人。當時我很高興他獲獎:我一向同情弱者,而且也真的欣賞他寫的書。這部厚重的長篇敘述的是南卡羅萊納州查爾斯頓(Charleston)的兩個平凡家族在四年南北戰爭期間的生活。亞徹引用最近發現的資料、信件和日誌重現他們的生活,絲毫不因為史料龐雜而拖泥帶水。他用淺白的文字和藝術家的敏銳觀察描述了他們如何從戰火中存活,家人彼此間以及和外人之間的互動。一部描寫勇氣和聯邦控制下的艱困生活──無止盡的轟炸和三年封鎖──的史詩作品,而他表現得極出色。
在推出這本精采的寫實小說之前亞徹只出版過歷史小說,即使如此我仍然認為他是匠才。早幾年我就看過他的作品,並且立刻把他列入絕不會浪費我時間的作家之林。他有種卓絕的能耐,能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而且從不賣弄文筆。他讓讀者活在他的故事裡;他的作品具備我喜愛的那類書的一切條件。有了這種種因緣,為什麼我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卻極度的不喜歡他?
這類強烈的反感往往是從眼睛開始的。亞徹的眼神充滿輕鄙,好像他的優越性遲遲才被像我這種蠢蛋發現,而他為了我的無知可是付出了昂貴代價。有件事他說對了:在作家成為偶像之後才崇拜他是追逐流行,但是一個作家也很容易在名利雙收之後變成驢蛋。這麼想有點奇怪,不過亞徹似乎把我看成害他那麼多年鬱鬱不得志的禍首。希望這只是我的錯覺,因為我那麼喜歡他的作品。可是整個晚上這感覺一直存在,而且越來越強烈。
他是最晚到達的一個,遲了四十五分鐘。米蘭達在七點四十五分帶他入席,並且為我們介紹他那位年輕漂亮的女伴艾琳.丹潔羅。我看見丹潔羅小姐趁著亞徹沒注意時向李做了個道歉的手勢,但是動作很快,他的回應更迅速。米蘭達對於晚餐的延遲開動毫無慍色:會圓滿進行的,我知道,因為她家的宴會一向如此。她了解她的賓客們,總是依據他們的各種小怪癖預作安排,這也讓我對亞徹這個人和他的作風有了更深一層認識。一個會讓晚宴所有人等他將近一小時的人顯然自視甚高。
亞徹一到達就坐上主位;就連李看著他的老友端出這架子,都只能退在一旁,默默露出一臉莞爾。席間有人談到他的新書就快出版了,可是亞徹迅速迴避這話題,只暗示無論什麼時候出版,到時肯定是大事一樁,但是現在他不想多談。那年有個全國出版人協會在丹佛舉行年會,這位大人物受邀前來演講並且接受頒獎,還在本地幾家媒體露面。丹潔羅小姐是他的伴遊,是出版公司專為一些特別重要或者活動攸關出版利益的作家在巡迴時安排的那種厲害角色。普立茲獎讓亞徹從此成為重要人物,因此他有丹潔羅小姐為他開車──為了她好,但願只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