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在這段輕鬆交談中我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過了好一陣子,到了十點半左右,話題無可避免的轉向書。「你認為亞徹先生如何?」談得差不多時,米蘭達私下問我。我對她說我一直很欣賞他的作品,不準備再多說什麼。一小時後魏斯頓夫婦先行離去,剩下六個人。米蘭達早已感覺到亞徹和我之間的莫名敵意,英勇的想要努力化解。「克里夫一直非常、非常喜歡你的書呢,海爾。」她說,可是情況更尷尬。亞徹的回應──「那他可真是個大、大、大好人。」──是極其失禮的一句話,即使由他說出來都嫌尖刻。他露出「只不過是玩笑話」的狡猾笑容試圖自救,可是我們之間交換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我竟敢對他評頭論足,不管評語是好是壞或者沒意見,況且誰需要我的肯定啊?
這種時候我通常會脫掉羔羊皮手套,亮出我口頭上的黃銅指節環。我差點脫口而出:給我聽著,海爾,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麼個討人厭的大混球……現在我可多了個崇拜你的理由了。我說這話時會帶著我最迷人的笑面虎姿態,然後,趁著他錯愕的空檔,我會說:沒錯,海爾,你在我的崇拜作家名單上就排在丹妮兒.史蒂爾和羅賓.庫克兩人中間。天啊,我真想這麼說。真的好想這麼說,只差那麼點就說了出來。換作我年輕時一定馬上撕破臉,不管是什麼場合。我瞥見艾琳.丹潔羅的目光,她仍然一副能夠遠遠看穿我心思的模樣,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神色。快啊,說出來,諒你也不敢,她的表情似乎是說。可是我還得為東道主著想。我微微搖了下頭,艾琳回給我一聲沒人聽見、只有我看得見的輕笑。
然後她用嘴形說出三個字,讓我有了和陌生人之間從未有過的最怪異持久的巧辯經驗。我不太確定,不過那三個字好像是「膽小鬼」。
我衝著她露出泰山的表情,意思是說,妳錯了,姊妹,我都是拿他這種人當早餐吃呢。
她裝出一臉不在乎。瞄一下手指甲,飄忽的望著別處。
我直挺挺的站起,臉上帶著野蠻穴居人的兇猛。
我感覺她在嘲笑我這模樣;我也不確定。為了避免讓人察覺我們的白癡行徑,我別開頭,暗暗咒罵。
第一回合交手,當場慘敗。
我們來到藏書室,邦妮盯著那些書猛瞧。亞徹突然說:「真是的,李,你從來都不讓人參觀你那批寶貝藏書嗎?」李有些猶豫,似乎顧慮這晚會不會賣弄得太過火,可是秘密已經洩漏,於是一夥人下了樓。我們進入一個同樣滿滿排列著書架的小房間,架上裝有玻璃,裡頭顯然都是些年代久遠的書籍。亞徹退在一旁,我們其他人讚歎著完好如新的狄更斯、馬克吐溫、吉卜林、哈特、霍桑、梅爾維爾作品,好多維多利亞時期的名著,光是看著它們我已經暈了。整個房間沒有一本偽造的皮革書,一眼看見那麼多維持原色原樣的裝幀布真是令人愉悅振奮,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