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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著小圓石的街道盡頭有一棟暗粉紅色的房子,派對就是在這裡舉行。我可以從建築物之間的縫隙看到河流經過,陽光下的河水滿漲,還是棕色的。
莎曼珊警告我「大衛是個怪咖」,好像鄉下來的新朋友對「怪咖」會很反感似的。「他上次辦派對的時候,有人帶了一隻迷你馬來,結果牠居然在歐比松地毯上拉屎。」
我裝著一副知道歐比松地毯是什麼玩意兒的模樣,於是繼續問那馬的事。「他們怎麼去派對?」
「搭計程車。」莎曼珊說:「馬又不大。」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那妳帶我去,妳的朋友大衛會介意嗎?」
「如果連迷你馬他都不介意,我覺得他應該不會介意。除非妳很討人厭或很無趣。」
「我可能有一點點小無趣,但我可不是討厭鬼。」
「什麼從小鎮來的啊,那些自我介紹就省省吧。」她說:「在紐約,妳需要的是場面話。」
「場面話?」
「就是『妳是誰』的美化版,修飾一下嘛。」她說的手足舞蹈,此時我們正走到門口。房子有四層樓,藍色的大門打開了,裡頭有一群身上什麼顏色都有的人熱烈地向我們招呼招手,好像是音樂劇的合唱團。我的五臟六腑興奮地悸動。這扇門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我們才跨過門檻,就有一個全身黑到發亮的男子跑過來,他一手拿著一瓶香檳,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菸,他尖叫:「莎曼珊!」
「大衛!」她故意念得有點法國腔。
「妳是哪位啊?」他友善且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先生,我是凱莉‧布雷蕭。」我伸出手。
「真盛重。」他說:「自從我穿短褲以後,就沒有人叫我『先生』過了。不是說我一直都穿短褲啦。這麼可愛的小傢伙,妳平常都把她藏在哪裡?」
「我在門口發現她的。」
「妳到的時候是像摩西一樣被人放在籃子裡嗎?」
「我是搭火車來的。」
「是什麼風把妳吹來這翡翠之城的呢?」
「喔。」我笑了笑,莎曼珊的忠告還在心頭,我就隨口說:「我來是要成為知名作家的。」
「就像肯頓!」他大喊。
「肯頓‧詹姆斯?」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還有別的肯頓嗎?他應該在這附近。如果妳碰巧遇到某個嬌小的傢伙,而他的聲音又很像貴賓狗的話,恭喜,就是他了。」
不一會兒,大衛‧羅斯已經走遠,而莎曼珊坐在某人腿上。她從沙發上招手說:「在這邊!」
我經過一位身穿白色連身衣的女子身邊。「我想這是頭一次我親眼見到賀斯頓!」
「賀斯頓有來嗎?」莎曼珊問。
如果我參加了一個派對,賀斯頓和肯頓‧詹姆斯都有出席的話,我就要死翹翹了!「我是說那件連身衣是他的設計啦。」
「喔,連身衣。」她故意用誇張的口氣說給底下那個男人聽。我看到的是,他曬得黝黑,很像運動員,袖子向上捲,手臂露出一大截。
「真是要死了。」他說。
「這位是凱莉‧布雷蕭,她要成為知名作家。」莎曼珊把我隨口說說的志向給講了出來,好像這忽然成了事實一樣。
「妳好啊,名作家。」他伸出手,他的手指細細的,膚色黃得發亮。
「這位是博納,去年沒跟我上床的傻瓜。」莎曼珊打趣說。
「只是不想成為妳的戰利品。」博納慢條斯理地說。
「我已經不玩了,你不知道嗎?」她伸出左手看了看,無名指上有一顆家庭號的鑽戒。「我訂婚了。」
她吻了吻博納深色的腦袋,轉頭看了看,說:「我該拍誰屁股一掌才能喝到飲料?」
「我去吧。」博納自告奮勇。他站了起來,而有這麼神奇的一瞬間,我好像看到未來在向我招手。
「來吧,名作家,妳最好跟我來,我是這裡唯一一個正常人。」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推著我穿過人群。
我回頭看莎曼珊,但她只有揮手微笑,而那顆大鑽石閃著陽光最後的餘暉。我怎麼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顆鑽戒?
也許是因為我忙著注意其他事物吧。
好比博納吧,他人高馬大,有一頭深色的直髮。還有個大大的鷹勾鼻、一雙帶著淺棕色的綠色眼睛,而表情時不時從哀傷轉變成開心,好像他有兩種互相拉扯的人格一樣。
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注意我,但我著迷了。人來人往,都來恭賀他,片段的對話如蒲公英花絮一樣飄進我的腦袋裡。
「你永不放棄,難道你──」
「克里斯賓認識他,他多怕──」
「我說啊,你為什麼不嘗試用圖表解釋文句──」
「可怕,就連她那顆鑽戒看起來也很猥褻──」
博納對我眨眨眼,忽然間,我的腦袋裡浮現他的全名,是從過期的《時人雜誌》還是《新聞週刊》上看到的啊?博納‧辛格?那個劇作家!?
怎麼可能?我緊張了,我明知道就是他。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我才到紐約兩個小時,就已經遇到這麼多神奇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