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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一甩頭,試圖不去看那緩緩淌下的紅色,以為這樣便能驅散心魔。但牆上的數字忽而竟像會動的一般,無論我的腦袋轉向何方,依然無比清晰地映入眼簾。彷彿我的視線是兩根能隨意伸展扭曲的光纖,末端被牢牢粘到了牆上,絲毫掙脫不得。
鼻孔裡隱約飄來一陣腥味,的確是血,這不是什麼錯覺。那個象徵著死亡的數字,就像一個正在融化的鮮血冰淇淋,竟真真切切地一滴滴滑下來了。
陡然遭逢如此異變,對於任何腦筋正常的人來說,大抵都只會有一個念頭──跑!至於心膽俱裂之際,雙腿是否還能受自己控制,則另當別論了。
我倒還是出奇的鎮定,彷彿這種事情已經不是首次發生。此地自然不宜久留,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另一個問題卻接踵而至,該往哪兒逃?──繼續上樓嗎?還是轉身衝回樓下呢?
假如時間允許的話,這將會成為一個很有意思的辯論。往上的話,只要再爬上一兩層,樓梯間裡便將是一片陽光明媚。然而,倘若那個邪門的「4」字──抑或是藏在它後面的某種更可怕的東西──萬一追將上來,卻是再無退路。而假如選擇回頭往下走,只要能順利衝出這座詭秘的建築,回到大街上便可以算是逃出生天。問題是在這之前,還必須經過陰森森的三層樓梯,天知道有沒有什麼玩意兒正在守株待兔。
無論如何,此刻也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當我反應過來時,雙腳已經在下意識地往五樓狂奔的途中──沒有什麼道理,大概只是由於往上的慣性罷了。
說來也怪,當五樓的第一綹陽光照耀在我的臉上時,那個滴血的「4」字一下子便從眼前消失了,就好像我的視線終於被鬆了綁。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牆上的「5」字,也是毫無異常之處。
當然,只有那些最愚蠢的傢伙,才會因此便掉以輕心。事實上,我腳下仍絲毫不慢:像個兔子般用力一跳,一步便跨上了四個台階,下一步借力再跨上三個台階,然後又是三個──於是只消三步便登上了半層樓。
就這麼一口氣往上直躥了三四層,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不得已只好慢了下來。畢竟全速奔跑著上樓梯,可是件極度消耗體力的事情。而且這時四周早已是一片光明,恐懼的情緒不禁已消去了大半。透過樓梯拐角的柵欄,外面如火的驕陽正高懸於天空,刺眼得教人不敢直視。
我壯起膽子,回頭朝樓下張望了一陣,並不像有什麼東西要追來的樣子。
於是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不自覺地又放緩了腳步。因為氣喘吁吁得厲害,我幾乎是扶著牆在半走半爬。就這麼艱難地挪了幾層樓,呼吸才總算平伏了些。
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彷彿外面正有一片烏雲掠過。急忙回頭看時,仍是萬里晴空,太陽歡快地閃耀出金燦燦的光芒,只是落在身上卻不覺絲毫溫暖。
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大概,我試圖安慰自己,只是單純的心理作用吧。
又繼續上了一層樓,我卻突然領悟到問題出在哪兒了。
不可思議的事情是在四樓發生的。我被嚇到後,便拼命往上跑了三四層樓,然後因為氣喘不過來,不得已又慢慢走了三四層樓……
可是……可是,這只是一座九層高的建築物啊?!
從四樓開始,我起碼已經爬了六層樓──那樣的話,我至少應該已經來到了這座居民樓的天台了。
然而擺在眼前的,卻是不爭的事實:一成不變的狹窄樓梯間,樓梯分作方向相反的兩段,每段十個台階,中間的拐角處是朝向樓外的柵欄。朝上的樓梯靜靜地鋪在腳下,也就是說,這裡甚至還不是頂樓。
為什麼會這樣?我……我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