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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可尷尬了,是不是啊,格魯達斯?」她說,「我警告過了,如果再讓我抓到你們倆踏上我地盤,我一定會掏出你們內臟,讓它們好好享受海邊的新鮮空氣,而我,最討厭自己說話不算話。畢竟,這整個社會的文明就是奠基在信用上,不是嗎?」
大鬍子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
「不過,格魯達斯,我也聽說了——」她又上前一步,說,「——你和你這位朋友從以前開始,就常把遊客拐來這,把他們身上財物洗劫一空。既然你對所謂私人財產自有一套理解,我也不意外這裡被我買下後,你會以為自己還能繼續這樣玩。但我就是無法忍受這種狗屁倒灶的鳥事,所以,格魯達斯,你告訴我,我該在你身上釘出幾個窟窿嗎?這樣能讓你了解我的決心嗎?」
大鬍子只是楞楞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他媽的在問你話啊,」女人厲聲道,「我是要射哪裡閣下才願意一開金口?」
「不,不!」大鬍子驚呼,「不要,我……我不想挨箭。」
「喔,那你實踐心願的方法還真奇妙,」女人說,「因為打從你踏上我土地那一刻起,你身上就注定了要多出幾個窟窿。」
沉默,一字眉又開始呻吟。
「皮特尼。」女人呼喊。
「什麼事?」皮特尼問;由於他還趴在地上,所以說話時激起了大把塵土。
「你可以站起來、跨過那個在我家路上流了一地血的笨蛋,過來我這邊嗎?」
皮特尼起身,撣去身上的塵土,小心翼翼地跨過一字眉,腳舉在半空時還微微停頓,喃喃致歉道:「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格魯達斯?」女人說。
「什——什麼事?」大鬍子說。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像白癡一樣杵在原地,過去扶你那個笨蛋朋友起來,滾回你兄弟那間爛酒吧,這樣你做得到嗎?」
大鬍子思索片刻,回答:「做得到。」
「好,那就快點給我動起來。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我下次瞄準的地方就不會這麼仁慈了。」
大鬍子戒慎戒懼地把雙手舉在女人看得到的地方,緩緩上前,攙扶朋友起身。兩人拖著腿,一跛一跛離開,但走了大約五十碼後,一字眉又忽然回頭,怒喊:「操你媽的,穆拉蓋許!我操你媽的地盤、操你媽的錢——」
箭矢擦過他腳邊的石塊。一字眉發出驚恐的慘叫,跳了起來。考量到膝上還插著一支箭,那動作肯定讓他痛不欲生。她重新上弓,瞄準兩人,直到大鬍子拖著慘叫的朋友消失視野。
皮特尼開口:「將軍——」
「閉嘴。」女人喝止。
她動也不動又等了片刻,兩分鐘後才終於放鬆下來,檢查手上的機械弓,嘆了口氣,轉身打量皮特尼。
「該死的,皮特尼……」圖音.穆拉蓋許將軍說,「你到底他媽的跑來這裡做什麼?」
***
皮特尼也不知道自己對圖音.穆拉蓋許的住處有什麼想像,但不管再怎麼樣,他都沒想到一走進門內,迎接他的會是一座用酒瓶和髒碗盤堆出來的垃圾場。除此之外,屋內還有各種形形色色的危險物品:刀、劍、弓箭、機械弓;在一個角落邊上甚至還有把大槍——一把有膛線砲管的步槍。感謝近來火藥產量的增加,這些日子來,這個新發明也成了一般平民百姓負擔得起的商用品,皮特尼知道軍方手上擁有的型號比這還要精良許多。
不過最嚇人的還是那股氣味,聞起來就像圖音.穆拉蓋許將軍在這段時間以來培養出了釣魚的興趣,但還不清楚該怎麼處理魚骨頭。
「很臭對吧。」穆拉蓋許說,「我知道,只是習慣了。反正這裡靠海,屋裡屋外聞起來都一樣。」
皮特尼不敢苟同,但知道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口。「謝謝妳救了我一命。」
「不用謝,我和他們之間是一種互利的共生關係。那兩個擅長耍白癡,而我擅長射殺白癡,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妳怎麼知道我在那?」
「我聽說有個蓋拉岱許人在海邊到處打探我的下落,說是有一大筆錢要給我。市集上有個小販喜歡我,就告訴我了。」她搖了搖頭,將一瓶酒放在廚房流理檯上,「一大筆錢,皮特尼,你還不如直接在額頭上貼張『我是白癡,請來搶劫我』的標籤算了。」
「嗯,我現在知道這不是什麼……明智的主意了。」
「所以我就守在那,看見你上山走進哈克的酒吧。你離開後,格魯達斯和他朋友就尾隨在後,我不用多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過還是不客氣,我已經一陣子沒享過這樣的樂子了。」她拿出一瓶茶和一瓶淡酒,放在托盤上。皮特尼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這是賽普爾一種迎接客人的傳統方式,藉以委婉地傳達訊息:若客人接受茶,就表示他是為了公事前來,兩人之間將保持一種彬彬有禮的社交距離;接受酒,則表示親近與放鬆之意。皮特尼看著她擺盤,顯然她已經相當習慣用單手做事。
她將托盤放在皮特尼面前,他微微欠身致意,接過打開的茶瓶。「很抱歉,將軍,」他說,「非常感謝妳的酒,但恐怕我是代表首相前來,有事與妳相商。」
「嗯,我想也是。」穆拉蓋許拿起酒瓶,說,「只有一件事能讓皮特尼.蘇圖拉許尼踏入我家,而那就是夏拉.柯梅德的命令。好吧,所以我們的首相大人現在又有什麼盤算了?把我召回軍事委員會?我以為我已經把請辭的意願表達得非常清楚明白又大聲響亮了,這事不是已經定案了嗎?」
「對,」皮特尼說,「妳請辭的聲音至今仍迴盪於蓋拉岱許。」
「見鬼了,皮特尼,你這話還說得真有詩意。」
「謝謝,我是從夏拉那偷來的。」
「我想也是。」
「實際上呢,我不是要來說服妳回軍事委員會的;他們已經找到接替妳的人選。」
「嗯,」穆拉蓋許說,「是葛瓦莉嗎?」
皮特尼頷首。
「我就知道。看在諸海的份上,那女人成天忙著拍馬屁,我很驚訝她居然還有時間喘息說話。不過話說回來,她光是當初到底是怎麼當上將軍的我就無法理解。」
「是啊。」皮特尼附和,「但我這次來,其實是要討論一下……妳退休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