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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
冷藏貨架上一排排微波食品。
包裝上頭的圖樣都是熱騰騰、香呼呼，偏偏拿在手裡是冷機機，沒點味兒。
志志每一個日子都是要這麼報到兩、三回，像替他們清點存貨似的。
從左手邊瞧瞧瞧瞧到右手邊，換一格再瞧瞧瞧瞧瞧回左手邊，點得仔細。
這麼巡過兩巡，眼睛瞧花了，勉勉強強挑一份配合當時心情的包裝色，帶出場。
明知難吃難嚥，還是嚼了，乖乖下肚。
志志有小半的薪水繳交國庫，有大半的薪水是繳給了醫院裡頭的便利超商。
下場一般，都是化為糞土，終歸烏有，志志美其名算是過路財神。
常想，乾脆把薪水匯了給超商，省得勞心傷神。
都九點多了，早過晚飯時間。
腦子昏花的志志，又到冷藏櫃前點貨，打算先拿點屬於午餐的份。
肚子餓，血糖低落，點貨出了神，沒個頭緒，茫茫然。
『啊～～』
還沒回神，小腿一疼，定是給冒失鬼撞上。
也不看清楚，害志志差點軟腿兒。
是蒼老的聲音，應該是老阿婆。
志志回了頭，有氣無力。
一位背駝駝的老婆婆，不住地彎了腰賠不是。
她推了部輪椅，座上的是老老老先生，斜倚在椅把的身子，可以想見當年的挺拔。
老先生眼神呆呆地往上望，沒神。
手臂蜷在前胸，對周遭一點回應也無。
鼻孔垂了條長長的胃管，是灌食用的。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肚皮空空的志志，是連吠人都不能，何懼之有。
輪椅握把上掛了只塑膠袋，縐巴巴，是用了再用、捨不得棄的舊袋子。
裡頭是些衣物、水罐、老外套、藥袋子。
想是老夫妻相依為命。
老夫中風不遂需人照料，老妻費了力陪，泥菩薩渡河。
老阿婆的身形本嬌小，駝了背，O型腿，又是矮了好幾吋。
輪椅的握把只稍稍低於胸口，這樣駕駛輪椅，視線自是大大不良。
凸凸的腳踏板也就這麼吻上了志志的小腿骨，結結實實地。
但老阿婆的車速很慢，志志不過受點驚，痛一下，沒傷著。
胡亂拿了樣食物，退出通道，讓阿婆。
她小心翼翼地會車，還不住口賠不是。
志志輕嘆，卻也無力多想，去後頭覓了罐茶飲，繳銀兩去。
等著微波加熱同時，老阿婆來到櫃台前，蹣跚跚。先把龐大的輪椅停在一旁，怕阻了路。
『小姐，這麵包是不是素的？』老阿婆問。
店員細細看了看標示後說：『阿嬤，這個麵包裡面有加蛋喔。』
店員是年輕女孩，在這店裡好一陣子，一向都是親切，笑著臉。
『雞蛋沒要緊，卡營養啦。』
『阿嬤，還有要什麼東西嗎？』
『阿這樣就已經有夠了啦，就我自己一個人要吃的而已。』
店員按了按收銀機後說：『阿嬤，這樣總共是二十五塊錢。』
老阿婆的手在舊塑膠袋裡，翻啊翻，終於抓了一把錢出來。
瘦乾的掌，粗粗的指節，有一點兒變形，是經年勞動的痕跡。
老阿婆攤開右手，是堆零錢，還有張揉爛的百元鈔。
『小姐，這樣有夠嘸？』
志志低頭假裝讀著滿紙是非的報紙，思緒翻滾，都是酸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