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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實現夢想也沒關係,反正那只是夢想而已。
說歸說,我還是沒辦法立刻放棄夢想。
我變得完全不看棒球,學校也只有偶爾去一下。我不去棒球隊練習的操場、不用店裡的電視看夜間比賽、不去廣島市民球場,每天虛度光陰。
雖然我偶爾才去上學,但是知道情況的老師也沒說什麼。不管在家裡還是店裡,媽媽也是什麼都不提。
夏季的縣賽開始的時候,我去學校,將附了醫生診斷證明的退隊申請書交給棒球隊的指導老師。
老師看了診斷書,竟然比我先哭了。
「真是可憐……每年都會有這種事,我也覺得很難過。大家的理由都不一樣,有像你這樣因為受傷而不能打棒球的,也有因為家庭問題不得不放棄的,這果然還是花錢的運動啊!」
老師的眼眶濕潤,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是咬著牙說的。
「以你的狀況來看,痊癒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只要到時候再重新開始打棒球就好了。在那之前,你就跟大家一起為廣陽加油吧!拜託你,好嗎?德永同學。」
我咬著嘴唇,回答:「是。」
這是每年想要加入的人數都超過兩百人的大棒球隊,所以少了一個隊員應該也不痛不癢──我原本是這麼想的,不過老師的溫柔卻讓我深受感動。
過了一陣子以後,我碰到了正一。
某天早上,我在和平紀念公園的長椅上坐下,從背包裡拿出紅豆麵包來吃,這時,我聽到有高中女生在另一頭發出尖叫聲騷動著。
我轉過頭一看,發現是正一在走路。一群高中女生圍在他周圍,一起朝著這裡走來。
「糟了。」
我打算躲起來,不過正一還是先看到了我。
我退隊的事情在隊員們之間傳開了,還有莫名其妙的傳言說:「那傢伙覺得練習辛苦,現在終於受不了了。」
「我已經不打棒球了。」
在正一開口之前,我搶先說。
「我知道。是因為受傷的關係吧?」
正一的聲音很溫柔。
「但是,我跟你的關係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有什麼改變。人生不是只有棒球而已,德永只要找到什麼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五年後、十年後會怎麼樣啊!」
「……」
「長大之後,我們一定要繼續聯絡喔!」
我不去上學之後,為了消磨時間,總會出門到附近的高速公路橋下,朝著牆壁投球。
在空曠的高速公路下方,我對著水泥牆投出軟式棒球,接起、投出,再接起,同時無意義地想著:「要是我沒回來廣島,去唸佐賀商業高中的話,也不會被球打到。」
高速公路的另一頭是廣島工大棒球隊的球場,到了傍晚,練習的聲音就會從遠方傳來。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
從鮮紅的晚霞中傳來的聲音,在我的心中激盪出懷念的聲響。
暑假來臨了。
縣賽也開始了。我的心情很複雜,既希望廣陽贏,又希望廣陽不要贏。
正一應該會以「第四棒.三壘手」的身分出場,一想到這點,我就希望廣陽獲勝。可是如果廣陽打進甲子園,佐賀的鄉親就會知道我沒有上場,所以我又希望廣陽不要贏。
我實在提不起勁去看比賽,於是便每天透過報紙看比賽結果和比數。
第一場比賽、第二場比賽,廣陽都順利獲勝,可是出戰第三場之後,便不再前進了。
「強校廣陽在第三場比賽落敗。」
我半是覺得可惜,半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在縣賽取得優勝的是廣陽的宿敵──廣島商業高中。
因為廣陽在第三場比賽落敗的關係,我回到了久違的佐賀。暑假漫長,我待在廣島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抬頭看著藍天,我就莫名地懷念起佐賀來。
阿嬤看到我之後,還是說:「去洗澡、吃飯。」完全沒有改變。
而在吃飯的時候,阿嬤說:
「聽好了,昭廣。不管聰明人還是笨蛋、有錢人還是窮人、會打棒球還是不會打棒球的人,或是在中途放棄棒球的人,只要活了五十年,大家就都是五十歲。」
在甲子園活躍的人、無法活躍的人,以及像我這樣中途退出的人,到了五十歲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變成回憶。
我只是在中途因傷放棄棒球而已,曾經打過棒球這件事情,還是跟其他人一樣。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介意。
阿嬤這麼說,給了受傷的我勇氣。
「是嗎?那我應該挺起胸膛才對,光是能進入那所棒球名校,我就應該覺得幸運了。」
我也稍微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