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在我的愛情專欄『自由之丘上的春樹』裡,我把愛情看得很透徹,但是我卻站得遠遠的去看待和她的這段關係,站得遠遠的去看待自己,然後假裝看不清楚。
因為我知道我比自己想像中的在乎她,在乎到無法忍受失去……
其實,我也不是每晚想出去約會漂亮的女人,去高貴的地方,吃最好吃的東西。
我不是厭倦了,只是想停下來歇歇而已。就像在通往拉斯維加斯的大沙漠中,在四十度以上的酷熱風沙中打開一罐彷如冰了一個世紀的啤酒,把啤酒咕嚕咕嚕送進喉嚨裡,享受清涼感迅速滲透每一條血管那種優優游游的感覺,然後才再整裝出發。
如果『我厭倦了這種生活』這些話出自一個廿多歲、對女人有點辦法的男人口中,那是絕不值得相信的。除非他一直對著同一個女人,這種感覺才有可能衍生,那麼,他厭倦的是保證是那個女人,只希望她能夠離開他的生活範圍而已。
我的想法是,只要經常地保持著和不同的女人交往,男人就能夠保持活力了,因為他絕不會自願停下來,或者被一個女人以壓倒性的勢力被逼鬆弛下來。只要將自己不斷放在一個『戒嚴』的境界中,男人的六塊腹肌就不會變成一個胃腩,就算會,時間也一定會延遲許多。
我最近在街上撞到一個中學同學,令我感到震驚的是,他仍是跟中學時認識的女友在拍拖,他的女人變成了臉孔像被花生油浸過了的師奶不在話下,連本來乾瘦如一頭營養不良的猴子的他,亦發胖成了一具在城門河浸了超過一個月的發脹屍體,我很遺憾自己像認屍般與他相認。
雖然魯豫一直嚴詞否認,但我始終覺得我和她是頗相像的。我們都不可能在一個人身上逗留太久的時間。
魯豫換男人的頻率絕不比我低,但總會辯駁她都愛上過那些男人,而我只是『上』了一個女人,從來沒有愛上過她們。
我當然是不同意的。女人都喜歡用愛情包裝她們的性行為,男人卻不會講究那些花紙蝴蝶圈。我去超級市場買東西,多數連塑膠袋也不要,我支持環保嘛。
晚上,我跟一個在崇光百貨公司認識的女孩在寶勒巷的酒吧內談心,碰巧見到魯豫與一個身形高大又俊朗的男人走進來。酒吧已滿座了,他倆正想轉身離開,我跟她打招呼,邀了二人同坐。
跟魯豫同行的是一位男模,拍過一個刮鬍刀的電視廣告,男模問我有沒有看過那廣告,我告訴他我很少看電視,就算有看,每逢廣告時間,我也會去了廁所。
男模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身邊的SOGO女孩卻興奮的告訴我們她看過了,男模也興奮的問她覺得那廣告如何,她對他說:『你打後空翻那一幕很有型哦!』然後他倆便很投契的交談起來。
我不明白賣刮鬍刀廣告何以要打後空翻,總不會男人會邊打後空翻邊刮鬍子,但明顯那個被形容為『很有型的後空翻』吸引了SOGO女孩的注意,到了第三round的時候,他倆仍談得興高釆烈,我已經無心插話下去了。看看魯豫納悶的表情,她也該有相同的感覺。
離開酒吧的時候,我們四人在門口道別,當我弄清楚男模和SOGO女孩也住在新界後,我請他替我送她一程,兩人便求之不得的上了的士。
目送的士離開,魯豫有點不快的對我說:『我應該謝謝你替我攆走他嗎?』
『不要那麼憤世嫉俗吧,他見到那個女孩後,已經沒有把你放在眼內了。你不是在追求愛情嗎?那麼,你這次甚至不用開始。』
魯豫把雙手交叉在胸前,『男人都是這樣的嗎?』
『怎樣?我不懂打後空翻的啊。』我見到在附近的酒吧門外,有一個穿迷你裙的女孩在嘔吐。我蹲下來看不到甚麼,便重新站起來。
魯豫臉上沒有笑意,『男人都是見異思遷的嗎?』
『我很難相信這句話出自你口。你和幾多個男人拍過拖?他們每一個也見異思遷,你才可以保持單身啊!』
『我想結婚了。』
我整個人清醒一下,伸出手臂搭著她兩肩,笑著猛搖她,『你把魯豫放出來吧,我知道你是她體內雙重人格的另一個人,你到底是誰?你是美女嗎?身材好嗎?你叫甚麼名字?』
魯豫給我搖得笑了出來,但她一字一頓的說:『我真的想結婚了。』
我放開了她,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是認真的呀。我給嚇了一跳,然後很快便釋然了。
『有男人願意上當再算吧。』我說。
『我條件也不算太壞吧。』
『只是配件殘舊了點。』我搖搖頭笑。
她承認似的說:『所以,我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了,但我愛莫能助。』
有一輛的士停在我倆面前,我對她說:『要回家了嗎?』
『本來我可以叫一個懂得打後空翻的男人示範給我看,現在我卻要獨自看電視廣告,你相信我想回家嗎?』
『我們去散步吧。』
『好,我們去散步。』
我向的士司機擺了擺手,車子便離開了。
我倆並肩走著,彼此都有點醉意,所以走路搖搖擺擺的。她的手臂撞向我,我便用手肘把她推開去,然後她又靠過來。
『我在想呀。』
『無論你在想甚麼,一定不是好事情。』我發覺她翹起嘴角笑。
『我想跟向陽結婚。』
『你我認識的那個向陽?』
『對啊。』
我看看她的側臉,『你在試探我的反應嗎?』
『不啦,我只是突發奇想,拿出來說說嘛。』她微歪著頭說。
『幸好向陽不在,否則他會開心得心臟病發,然後又傷心得再病發一次。』
『向陽啊,那麼多年也在等我,所以他才不拍拖,是吧?』
我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遞給她,『你問問當事人啊。』
魯豫沒接過手機,她對我說:『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啦。』
『所以,你想投桃報李?這種想法很正常,也很無聊,但也不用跟他結婚嘛!以身相許就可以了啊。』
『不是啦,我覺得向陽是個好丈夫,所以我才會這樣想。』
『你跟他結過婚了嗎?那麼肯定?』我說:『又是你們女人所謂的直覺啊?』
『就是嘛!』她說:『況且,除了我不夠喜歡他,他有甚麼缺點,我真的說不出來。』
我揉揉有點模糊的醉眼,『你的話真令人悲喜交集。』
魯豫看看我,『你好像有點傷心。』
『對啊,我在抹眼淚,我妒忌嘛!』我放下手,沒好氣的說:『我們認識近十年,三個人的關係在大學畢業那年已說得夠明白了,我們三個人現在仍是朋友,你不覺得那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我相信我們都在各自壓抑自己。』她停下腳步說。
我也停下來,凝視著她,用認真一點的語氣說:『不,你只說對了一半。就算我和你「不幸地」上床了,或者你和向陽明天「不幸地」上床了,甚至,我和向陽「非常不幸地」上床了,難道我們明天便當不成朋友了嗎?只不過,在我們這個年紀,伴侶唾手可得,朋友卻千金難求。我們隔著這個距離,並以「好朋友」這身分確認對方的地位,不用再猜測對方的動機,彼此也感到很安全,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也可以不避嫌疑的說很多事,說不定我們的子女們也可以成為好友,那是人生中最值得嚮往的事情啊。我不是個對未來有憧憬的人啦,但我唯獨希望,在自己七十歲、連老伴也下了地獄報到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仍可以在陸羽茶樓嚐一壺好茶。那麼,四十年前的我們,需要執著些甚麼?』
『你說得好像在替讀者們解答感情問題。』魯豫的表情是滿感動的。
『不,你才不會付稿酬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