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當我靜了下來,看了一陣子渡邊淳一的《男人這東西》,我的肚子便餓了起來,因屋內不能煮食,我披了一件外套,帶著書,正想上街找吃的,卻聽到六嬸的客廳有電視聲傳出。我看看手錶,時間是凌晨三時多啊,我在她門前想了五秒鐘,沒有按鈴,只輕叩了兩下門,想如果沒有回應就作罷。
六嬸很快便開了木門,我隔著鐵閘看進她的客廳,我問她:『你不是藏著個男人在屋內吧?』
『死仔,你想嚇死人嗎?今晚是九叔的回魂夜啊!』六嬸悄悄地說。
『九叔死了嗎?』我給她嚇一跳,九叔是樓上頂層的住客,閒來喜歡在天台上哼一曲『帝女花』,男聲是他,女聲也是他,唱得極之難聽,真的令『帝女花』的原作者唐滌生也死不瞑目。
『他幾天前在樓下「源記」吃寄桑蛋茶時,給一顆雞蛋噎死了啊。』
我無奈的聳聳肩,『總好過在醫院吊著鹽水,流質以外的食物不能入口,慢慢的變人乾,慢慢等死吧?』『源記』是西環最著名的一家甜品店,以寄桑蛋茶和自家製的雞蛋糕而聲名遠播。因『源記』近香港大學,我和向陽、魯豫讀書時常常光顧。
六嬸看我一身便裝,問我要到哪裡,我告訴她我又飢不可擋,她便打開了鐵閘,讓我進來。『我煮個公仔麵給你吧?』
『是不是「出前一丁」啊?不是「出前一丁」麵不爽啊!』我說。
『要「煮丁」還是「炒丁」啊?』六嬸有點厭煩的問。
『「炒丁」,請替我加四條腸仔,我要以形補形。』
我坐到沙發上,她正在看粵語長片,我用遙控器轉台,兩個英文台都收台了,另一台也在做粵語長片,我看到年輕時的謝賢,總覺得他在扮謝霆鋒,救命!我又見到年輕貌美的陳寶珠或蕭芳芳,我永遠也搞不清楚兩人,我覺得她們可以合併為一人。
『你這麼晚也不睡,是否在思春啊?』我大聲問她。
『死仔,我五十幾歲了,更年期也過了,還思甚麼春!』
『其實六嬸你也不錯啊,身材勁醫術精,為甚麼不好好找個男人,幫你在門口收錢也好嘛。』
六嬸拿出香噴噴的麵,一手打我的後腦,『找到一個像你般的男人,豈不容易連我的棺材本也賠掉?男人我見得多,攬住個小女朋友上來付錢替她墮胎的已經叫有良心,更多的到了緊要關頭連人影都不見。』
『你連找個男人來配種也不要?』我抱著頭,頻頻呼痛。
六嬸瞪我一眼,『配種?我這把年紀還生得出甚麼?生癌就有我份。』
『唏!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
『我百無禁忌。總之有空找個男人陪我跳跳社交舞還可以,做人此事就免問。倒是你啊,死仔,幾時帶個女朋友回來給我看看?』
我奇怪自己竟有點難堪,只好開玩笑的說:『我每次都做足安全措施,應該不會有要帶她來看你的一天吧。』
六嬸又拿起筷子敲我的額頭,『不是叫你帶她光顧我呀!你有一刻正經沒有?』
『我要是正經起來,就更遺愛人間……不,是遺害人間啊。』我伸一個懶腰說,但我是說認真的。
六嬸審視我一會,『照我來看呀,半夜睡不著在思春的不是我,是你才對。』
我向她揚揚眉笑笑,嚇得不敢答嘴。哦,連一個阿嬸模樣的女人也看出來了,真有那麼明顯嗎?
吃得飽飽以後,看了一會畫面很爛的女黑俠木蘭花,我便從六嬸家中離開了。
返回房間,我又拿起《男人這東西》來讀,但我突然感到十分鬱悶,便合上了書,然後關上房間裡所有的燈光,一邊想著魯豫一邊手淫了起來。
對我來說,由我跟女人有性關係開始,手淫這回事是很久沒試過了,換句話說,我也遠離自己的身體太遠了。但稍稍找回自己的觸感,我便彷如更了解自己多一點了,其實,無論我和誰上床,結果也一樣,我喜歡的是自己,我真正在取悅的也是自己。所以,她們每一個在我心目中也留不下深刻的印象,我和她們的距離,不是隔著避孕套,而是缺乏真正的交流。
我想著魯豫,滿腦子的想著她,我仍然不完全了解自己。我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推開,但她又像被某種巨大物件遮擋著的光線般,怎樣也要透過各個角度的細縫,微弱的覆蓋到我身上,而隨著我每次推開她,我倆的距離又似乎拉近了一點點。
最後,我無法順暢地完成這次手淫,我想自己想太多了。手淫就是手淫,首要就是淫,沒有人可以一直想著太空梭結構或者獅身人面像進行手淫的。我發覺自己完全喪失了手淫的單一和延續性,有點像走在隧道內的電話通訊,且斷且續。我只能中途改為想起梁詠琪或黛安娜的裸體,但鄭伊健和查理斯王子的裸體也隨之出現。我只有亮起滿房的燈光,繼續鬱悶的看《男人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