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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暖暖的臉,她用親切的聲音對我說:『你醒來了啦,我正在替你準備早餐,是腸仔煎蛋。』然後我把視線往下移,隱約看到她手上握著一把剪刀,彷彿在剪著些甚麼。我再看清楚一點,神態溫柔的她正剖開我的肚皮,把我的大小腸都拉出來,再用剪刀剪成一截一截後,小心的放到一個白色的碟上,碟旁有一盤煎得很不錯的炒蛋。
就在這時候,我總會嚇得再睜開眼睛來。驚醒過來以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場噩夢。
夜晚的氣溫很低,但待在被窩的我卻滿身都是熱汗,心情久久也無法整復。
雖然,我已經和暖暖分開了,我也想不到我們會有甚麼復合的理由;但是,就算在現實之中不相往來,決定永不再見,我還是會夢到暖暖。
做夢是一件叫人非常可恨的事情,根本就不能避開,也不能制止。
我從冰箱裡拿出了一支冰水,一口氣飲下了半支,整個人才清醒了一點。作為一個男人,我很難接受自己會變得愈來愈膽小,連做一個噩夢也大驚小怪,但事實又的確是如此。由二十歲開始,我發現自己寧願走去看羅賓威廉斯或周星馳的喜劇,也不想看『鬼眼』或者『午夜凶鈴』,自己嚇壞自己。
我的同居生活,就像一部恐怖片般,而且,是一部由史蒂芬史匹柏或柯波拉那個級數導演的恐怖片,沒有甚麼怪獸突然跳出來嚇你,但恐懼卻是發自內心的,再慢慢的從你全身每一個毛孔滲透出來。
在夜闌人靜時,街外只有我家附近歷史悠久的油麻地果欄工人搬運香橙時的隱約談話聲,我又會靜下來想想,我和暖暖同居時,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
我和暖暖拍拖後,我常常上她的家,那其實也沒甚麼大不了;反正她上大學後已搬了出來獨居了。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我,坐在她位於廣播道半山的住所,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自由。
多去了幾次,我便由逗留一會,慢慢變成逗留半晚,然後便推說時間太晚沒有地鐵回家。暖暖勸我倒不如留下來算了,我便懷著奸計得逞的心態,索性不回家睡了。
那時候,暖暖知道我放工後會來,也會為我準備幾個美味的小菜,我則負責去百視達租影碟。想起來,我有大部分電影也是跟暖暖看的,我倆一起時所看的電影,已遠遠超過我十幾年的觀影總和了。
如今想起來,暖暖之所以可以在我心中的印象那麼深刻,由於她是我和第一個正式的女朋友陸小芬分手後,能夠滿足我所有慾望的女人。
我想,男人的慾望都是大同小異的吧,我也不例外。當身心都感到滿足了,我便對她沉迷下去,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而且,每次見到像暖暖那些減肥中每日只吃兩條蔬菜的女人,我就覺得男人的抵抗力的確比女人差得多,我少吃兩碗飯也會暈倒街頭,恐怕醒來時又會莫名其妙的倒在垃圾站了。
有一天,暖暖得了重感冒,體溫高達華氏一百零二度,連起床的氣力也沒有,我向長毛老闆請了假,陪她去看醫生,她虛弱得每走一步也需要我攙扶,回到她家中,她吃了藥在床上休息,我則走進廚房煮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碗粥。
我餵暖暖吃粥時,她對我說:『如果你每一秒鐘也陪著我就好了。』
『你不悶死才怪。』我告訴她:『其實我是個很悶的人,沒甚麼情趣可言,也沒有甚麼如午夜飛車等的嗜好,很多男人也比我好得多。』
『但只有你才肯煮粥給我吃。』
『你需要的可能是一個粥麵店的師傅。』我微笑。
『你可以留下來嗎?』
『我今晚會留下來陪你。』我說。
暖暖說:『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放在鞋櫃的小抽屜內。』
『真的?你何時買了禮物給我?』我走過去大門前的鞋櫃,打開鞋櫃頂一個放置著雜物的抽屜,裡面藏著一個『咇屎豬』匙釦,串著兩條鑰匙。
『我給你配了一套門匙。』暖暖對我虛弱地笑了起來。『從今以後也留下來吧。』
我把匙釦緊緊握於手心,在床邊擁抱著暖暖。她就是這樣,用一個小小的匙釦把我的自由扣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