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卡里耶夫斯基醫生現在只是一個退休的老人,讓他看診的病人只有喬蒂,所以他大概沒有再學習新的醫學知識吧!我老實不客氣的說,現在的他真是個庸醫。我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絕對不會拿這件事來攻擊他,並靜靜地看著他來參加沙利納斯小姐的喪禮,因為我明白他不是惡意的。可是,一個月檢查兩次,卻還讓她的肝臟惡化,變成肝硬化、肝癌?喬蒂也太糊塗了。他到底做了什麼檢查啊?』
『卡里耶夫斯基醫生只有在看診的時候,才會見到沙利納斯小姐嗎?』
『是的。』
『所以他並不了解沙利納斯小姐平日喝了多少酒吧?肝炎的病毒會進入我們的肝臟,攻擊我們的肝細胞,此時我們體內的淋巴球就會出來對抗,一一破壞已經被病毒入侵的肝細胞。』
『整個細胞嗎?』
『是的。我們的肝細胞是會再生的,所以只要被入侵的細胞數目不是很多,就可以破壞被病毒入侵的細胞,再生出新的細胞,肝臟就可以恢復到健康的狀態。破壞、再生時所產生的發炎症狀,就是肝炎。』
『哦,原來如此。可是,如果破壞太多的話,會怎麼樣?』
『那就會變成肝硬化。當被病毒入侵的肝細胞太多,淋巴球很盡責地一一消滅那些細胞後,肝臟就會變成像空隙很多的海綿一樣,此時肝臟本身就會壞死。不過,人體本身有預防那種情況發生的機能。當那種情況要發生時,星細胞就會出現,產生纖維,填補細胞的縫隙,讓肝臟不至於壞死。可是,這個纖維雖然是防禦肝臟死掉的最後手段,卻也會壓迫肝細胞。產生纖維的機制一旦發動,不能再度進行分裂的肝細胞就會變多。』
『原來如此。』
『所以說,當肝的症狀嚴重到必須出動星細胞的階段時,肝臟就無法回復到沒有纖維的狀態,到最後連星細胞也無法填補,整個肝臟會逐漸萎縮、變形,這就是肝硬化了。』
『嗯,這樣呀?肝硬化以後,身體會有什麼症狀呢?』
『會非常容易疲倦,稍微勞動一下就會產生幾乎累得站不住的疲倦感。』
『哦?是嗎?疲倦嗎?嗯。』
『肝細胞被破壞時,會分泌出特有的酵素,這些酵素會被釋放到血液中,所以只要抽血就可以計算酵素的量,得知被破壞的肝細胞的數字。』
『啊,就是所謂的γGTP、GPT嗎?』
『是的。所以一旦血液中的那種酵素變多時,醫生就會叫病人控制酒精的攝取量了。』
『嗯。』
『當下一次再做血液檢查時,那種酵素的含量減少了,醫生就會說肝臟的狀況改善了。』
『是呀!』
『不過,當病情嚴重到星細胞出動時,肝細胞本身的數量會變少,所以肝細胞被破壞時所分泌的酵素量也會跟著減少,這種情形很容易讓醫生產生誤判,以為是肝臟的病情獲得改善了。』
『原來如此,所以就會沒有注意到已經變成肝硬化了,等到日後發現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這是可能性之一。如果醫生每天都和沙利納斯小姐在一起,也知道到她喝了多少酒,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還有,醫生如果能夠想到,她可能瞞著自己喝了很多酒的話,或許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或許吧!年輕的時候風華絕代、受到那麼多人愛戴的人,現在卻難得有人來訪,過著近乎獨居生活,難怪周圍的人會這樣想像她。』
『威薩斯本教授,我並不是在為卡里耶夫斯基醫生辯護。可是你知道嗎?據說目前得到肝硬化的美國人中,有六成是飲酒過度造成的,四成是病毒引起的。我不敢說這個調查數字不夠嚴謹,但我實在很懷疑這個數字。』
『怎麼說呢?』
『我不認為美國人那麼愛喝酒,因此我懷疑其中有尚未被發現的肝臟寄生病毒;也就是說,被認為是酒精引起的肝硬化病人中,有一部分是還沒有被發現的病毒性所引起的。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種數字就不合理。若真的是如此,那麼就不能只苛責卡里耶夫斯基醫生。』
『那樣的病毒是怎麼進入我們的身體的呢?』
『刺青、穿耳洞、輸血等,都是病毒進入我們身體的途徑。』
『輸血……』
此時寢室的門打開了,一位彎著腰的老者搖搖晃晃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他抱著一只黑色的包包。
『卡里耶夫斯基醫生。』我站起來,出聲叫喚醫生,『現在情況怎麼樣?』
『很穩定,什麼問題也沒有。她的意識很清楚,心情好像也很好,也可以說話。我現在要回自己的家稍微休息一下,有事的話隨時可以叫我過來。』醫生以老人特有的嘶啞聲音說著。
我正想介紹御手洗和他認識的時候,他已經轉身背對著我們走了,所以也就無法為御手洗做介紹了。老醫生大概沒有注意到眼前的這些人之中,有一張他沒有見過的臉。
2
我把煮好的咖啡倒進馬克杯,遞給每一個人,然後走在眾人前面,進入喬蒂的寢室。菲利浦發呆似的,坐在圍繞著喬蒂床邊的無數張椅子當中的其中一張,他接過我給他的咖啡後,說了一聲『謝謝』。至於喬蒂,這幾年來她已經完全不碰咖啡了。
『菲利浦,你知道那些調味料放在哪裡嗎?』我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問他。
『調味料?』他說,然後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嗯。廚房的吧台下面本來有藍酪起司醬、千島沙拉醬、義大利醬、田園沙拉醬等調味醬的,但是現在只剩下一瓶義大利醬。』
『我不知道,我沒有拿。』菲利浦說。
床擺放的位置沒有和任何牆壁平行,床頭朝著西北方,而房間內的窗簾有一半以上是拉下來的,所以室內顯得幽暗不明。躺在床上的,是近來臉色愈加憔悴,看起來有點鷹鉤鼻的昔日名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