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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啐,難怪!』艾剛又開朗地說,用力敲了一下沙發的扶手。
『我就知道,怪不得。啐!我被帶到這種地方來,代表我病得相當嚴重,對吧?』
但是在他的表情裡,還是有笑意。
『哪裡生病?就是腦啊。我的腦要做胰島素休克療法?要被通電?那種可怕的……』
『你覺得有治療的必要?』我問。
『不,完全沒必要。』艾剛說。
於是我多少用醫生的心情問道:『你現在可以適應社會嗎?』
『我認為可以。』艾剛回答。
『你了解社會所代表的意義嗎?』
『意義?對,我想我了解。』他點點頭說。
『你每天都快樂嗎?』
『是呀,非常快樂。』他爽朗地回答。對於這個感想,我也沒有異議。
『意思是,你有生存的目的,沒有消極的想法?』
『生存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沒有消極的想法。三餐很好吃,暫時也沒有想死的念頭。』
『那麼,我也不想給你做那些治療,馬卡特先生。但我建議你做一下MRI(核磁共振造影),因為不是別人叫你過來,是你自己要來的。』
『我認為你需要御手洗先生的幫忙。』海利西從一旁出現,插嘴說道。
艾剛看了朋友一眼,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然後重新看向我,問道:『我是以患者的身分,需要醫生您的幫忙嗎?』
我思考了一會兒,慎重地說:『有時候本人認為不需要,但周遭的人卻認為需要。這種時候,往往周遭人們的判斷才是正確的。』
『唉!』
艾剛發出很失望的聲音,肩膀一垂。
『果然是你!』
他的樣子好像被感情應該不錯的好友背叛了似的。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顯出生氣的樣子。
雖然有點異於常人,但艾剛之所以能被社會接受、在社會生活的原因就在這裡。如果他此時勃然大怒,早晚會失去公民權。
『馬卡特先生,』我說:『不是我找你來,是你自己說想要見我的。』
他聽了,嚇一大跳。
『咦?是這樣嗎?』
我用力地點點頭。
於是艾剛笑了出來,然後抓了抓自己的頭。
『啊,對了。真糟糕,我忘了。原來如此。因為我想跟醫生說說話,隨便聊聊什麼都可以。』
我又點點頭。
『有什麼事嗎?』
『我是為了其他的事情才來這裡找你的。』
『什麼事?』
『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許你會覺得很奇怪,是我要回去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裡。』
『是你在哥特堡的家嗎?』我故意問。
『不,哥特堡我知道。不是那裡。你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說,不是以醫生的身分……』
但是,他說到這裡就打住了。
我說:『我也不太清楚。我有時候可以發揮那種能力。海利西是……?』
艾剛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醫生,我現在很徬徨,好像在心神不寧的夢中。我剛剛說每天都很快樂,那絕對不是謊言,但是我每天都很空虛。就是……很不真實,沒有生活的踏實感。我有一個該回去的地方,我很確定,我必須回到某個地方去。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那裡是哪裡。』
這可有意思了。
『嗯,你想知道那裡是哪裡?』我這麼問。
艾剛深深嘆了一口氣,同時點頭,『對,我想知道。醫生,我想知道那個地方。我很想知道。』
他那誠懇專一的表情讓我有些動容。
『或許我能告訴你。但我不知道那樣是否會帶給你好運。』我說。
艾剛驚訝地看著我,『真的嗎?』
我緩緩點頭。
『海利西是……?』我又再問了一次。
『朋友。』艾剛回答。
在旁邊的海利西好像想說什麼,被我用右手制止了。
『你們認識多久了?』我進一步問。
艾剛一直努力思考。
『多久?啊,對了……海利西,啊,對,我們是朋友。但是認識多久,這個嘛……海利西的體重我不知道……』
『不是體重,我問的是你們是認識多久的朋友,是時間的長短。』我說。
『啊,醫生,我明白。長短,是時間的長短。』
『是的。』為了加強語氣,我還用力點頭。
『比方說一年、兩年,或者一個月、一個禮拜……』
『對,就是這個意思。』我說。
『那是時間的單位。時間,時間……但是體重……醫生,聽說不管體重輕或重,掉下去的速度都一樣,是真的嗎?』
談話內容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