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如果這些生物搭乘火箭到地球來玩,要是不穿超冷凍的宇宙服,就無法生存。要是地球的大氣不小心跑進去,過度的高溫將使泰坦人瞬間爆發,化為甲烷的粉塵。
我到泰坦去也是一樣。如果不穿超溫暖的宇宙服,一接觸到泰坦的大氣,就會變成冰塊。
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有著兩百度C溫度差的兩種文明,代表這兩種文明的生物之間,也能溝通想法、共享資訊、產生友情嗎?
我覺得既可以、也不可以。但是彼此之間的利害關係之牆相當厚,對雙方來說,所謂穩定環境的定義完全不同,所以很難說是否能共存共榮,或許很容易引發戰爭。因為一方的舒適,就代表另一方的死亡。
所以我認為這個地球上無法發現真正的友情,也是沒辦法的。每種生物的構造都不同,即使不像H2O和CH4般完全不同,同樣生長在H2O星球的生物,驅動身體的大腦構造如果完全不一樣,所希求的安定環境形態也會不同,這樣當然很難成為朋友,就算因此被欺負也無可奈何。我在之前的學校經常遭人暴力相向,但這也沒辦法,因為大家都用跟我不同的想法過日子,我也因為跟他們不同的理由過著每一天。每個人理想的環境都不一樣,會覺得心情舒適的條件也不同。而之所以會造成這種現象,都是因為彼此大腦構造的差異。
我在咖啡廳說著這些話,諦雅.克普爾塔發出了「呀!」的慘叫聲。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是豐田Tl00來了。她不但可以從引擎聲分辨出是自家用車還是卡車,甚至可以瞬間分辨卡車的種類、是柴油引擎或者汽油引擎。其中她最討厭雪佛蘭的柴油卡車聲音,每次聽到這些聲音就會摀起耳朵逃走。柴油的聲音和味道會威脅她的生存。豐田Tl00用的是汽油,已經好很多了。
我坐在大橡膠球上,不斷地彈跳,一邊搖晃著身體一邊說著自己的想法。跳躍動作已經持續了三十多分鐘,這樣我的思考必較能集中,頭腦也比較靈活。諦雅也一邊讀著彼得‧尼爾森所寫的《樹屋》,一邊聽我說話。
「你覺得呢?諦雅?」
聽到我沒頭沒腦的問話,她這麼反問我:
「你是說關於亞斯伯格症候群飮患者一般性溝通能力的問題?還是同為地球人大腦組成的個人差異?還是甲烷行星生物存在的可能性?還是泰坦地表上是否有某種生物存在的一般可能性?還是在泰坦探索上投入四十億美金國家預算的對錯?還是地球人大腦組成的個人差異?這是亞斯伯格症候群的患者和一般人差異的比喻嗎?或者是關於這兩者溝通能力的一般性差異?」
我仔細地思考,慎重地提出問題:
「H2O系生物和CH4系生物的機能性差異,可以跟亞斯伯格患者的大腦,和非患者的大腦差異並列討論嗎?對彼此來說,彼此的大腦,可以說是一種器官性的功能失調嗎?」
「可以並列討論,同時對彼此來說也可以算是器官性的功能失調。」諦雅說。
諦雅的頭腦很好,IQ將近兩百,讀高中時成績一向是學校裡最好的。但是她卻一個朋友也沒有,也交不到男朋友。
諦雅如果不同時進行其他的行為,就無法將理解力、思考力發揮到最大極限,一般老師把她這種態度認定為不認真。即使老師再三警告,甚至生氣,諦雅她──其實我也是一樣──都無法從老師的表情讀取他們內側的情感。所以我們總是持續著我行我素的行動,被誤解為桀驁不馴的學生。最後遭到其他人暴力相向,以致於受傷;被周圍排擠,面臨退學的危險。
「撒迦利亞,你最近胖了呢。還有,這件T恤上女孩子臉上塗的螢光色真噁心。」
諦雅沒來由地蹦出這句話。
這也難怪。她先天就無法考慮別人的情感,即使對方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因為無法解懂這些表情的意義,所以說話總是帶刺。就算對方生氣,也完全感受不到威脅。因為她始終持續這種我行我素的行動,結果被誤解為個性很糟的女孩。
我了解她的狀況,所以一點也不在意,我自己也是一樣。小時候的我沒辦法配合其他人行動,也無法理解、聯想對方說的話,只會把對方的問題和說明一五一十地重複一次。到十歲為止,我一直都只會這樣說話。所以在學校一直被欺負,也好幾次遭到暴力相向,偶爾還會受傷。帶大我的不是雙親,而是一位親戚的嬸嬸,大家都說這是因為她教養方法不對,結果她在我十五歲時自殺了。在那之後有一陣子我被轉送到各個設施,最後這所亞斯兒伊甸教育複合中心落成,我馬上進了這所機構。
諦雅也是從一般高中轉進來的。在這裡她適應得很好,生活過得比以前快樂。
我也一樣。自從認識了她,逐漸受到她的吸引,而她也有相同的感覺。我們很快變成男朋友和女朋友,但是這跟情侶又有點不一樣。只是因為性別不同,所以出現這樣的詞彙,但我們之間只是比友情更深厚的狀態。偶爾有人會說,男女之間還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但我一點也不懂,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其中的意義和必要性。
我們很少到彼此的房間去玩,在社區裡的咖啡廳和餐廳像這樣聊天,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雖然了解彼此的心情,但卻沒有興趣再去探究對方的心思,進一步理解,所以我不懂結婚這種行為的真正意義。當然,如果住在一起,或許會輕鬆些,但是現在的狀況也差不了多少。我們總是在一起,只是睡在不同的床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