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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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越一個人來到走廊，邊走邊想要去找法醫高木醫生。因為他有幾件事想請教專家。首先，牛越最在意的就是河流出海口這件事。
這完全是外行人的想法，但赤渡雄造在死去的前一刻，如果吃了鹹鮭魚，而且是撒了很多鹽的，然後再喝下河水會怎麼樣？會不會正好就像河水加了鹽，變成出海口的情形？
這想法實在是太外行了，所以牛越不敢一本正經地提出來。再說，牛越自己也有親身體驗，鹽分是高血壓的原因之一，老人不能多吃。更何況都已經七十一歲了，當然會注意這一點才對。
高木醫生以前雖然是札幌醫大的大教授，卻不怎麼擺架子，所以和牛越很合得來。他聲音很高，說話有點女性化。牛越怯怯提起鹹鮭魚說法，他立刻笑出來。
「鹹鮭魚？牛越先生，你真會想。鹹鮭魚，很有意思！不過呢，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
「至於為什麼呢？海水這種東西，並不只是淡水加了鹽而已。就拿鹽分來說好了，海水裡並不是只有氯化鈉而已。雖然氯化鈉占所有鹽分的三分之二，但其他也還有一些含有鹽類的成分，我現在不知道詳細的數字，不過按照多寡來說，有氯化鎂、硫酸鈉、氯化鈣、氯化鉀、碳酸氫鈉、溴化鉀、硼酸，然後還有……啊，鍶之類的，總之，有種種的鹽類溶解在其中，海水是綜合體。」
「哦，這樣啊。」
「然後說到日本的鹽，這也是很獨特的，因為已經沒有鹽田了，從一九七二年起，食鹽百分之百都是用離子交換膜電透析法來做的。這種方法是從海水裡直接只取出氯化鈉，是日本獨有的。這樣做出來的氯化鈉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反而不適合用來食用，因為礦物質都被去掉了。所以日本市售的食鹽，都還會以人工再添加鎂或鈣等碳酸鹽類。從這一點來看，海水和食鹽水就相當不同，兩者馬上就可以區別出來。就算買鹽來加也沒有用。」
「哦，原來如此，那麼把那些硼酸、碳酸什麼的……」
「碳酸氫鈉。」
「一定得把這些全部都調配在一起才行？」
「是沒錯，但光是這樣還是不行。這一點河水也是一樣。這種水裡頭，含有種種的矽藻類，而這些東西只實際存在於自然界。當我們面對一具可能是溺死的屍體，第一件事就是要查矽藻類。因為所謂的溺死屍也有很多看似溺死，其實是死後才扔進水裡的案例，必須多加小心，像這種時候，這些矽藻類就幫了很大的忙。生前入水溺斃的情形，肺部自然會吸入大量的矽藻，然後又從肺進入血液循環，分佈到全身各處，因此將肺末梢、心臟、肝臟、腎臟、骨髓等大循環系統的器官以白色發煙硝酸等處理，透過鏡檢，也就是透過顯微鏡檢查，可以驗出矽藻的殼體。屍體被扔進水裡也一樣，肺部不見得完全沒有矽藻，但這是只有微量，事後頂多能在心臟找到少許而已，兩者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不過我也一樣，在札幌很少會接觸到溺死屍體，但這在法醫算是常識，所以當法醫的一定知道。這次的屍體也明顯在這些大循環系統裡找到了大量的矽藻類殼體。」
「原來如此，所以才說是在海水中溺斃的嗎？……呣，我明白了。行李箱裡的海啊……」
「還有，也有生活污水的問題。」
「生活污水？」
「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沒辦法查得很詳盡，不過像是家庭污水的有機物，農業畜產污水，也就是豬牛的屎尿，還有就是工廠污水，水銀也是其中之一，不過最近殺白蟻那一類的藥品污染也很嚴重。水中有這方面的污染情形。這也是自然界才有的特徵。我能夠肯定的就是，這水充滿濃濃的人類生活的味道，不是離岸很遠的海水。還有就是，這不是人工的水。有必要的話，也朝這個方向調查分析如何？」
「噢。」牛越心想，有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嗎？他偵辦命案，從來沒有做到那種程度，也沒見過這樣的先例。至少在札幌署沒有。
「不只是這樣，這水還有其他的特色。」
「這麼多啊。」
「水也和屍體一樣，會透露很多訊息的。」
「哦。那麼，是什麼特色？」
「就是細菌等微生物。草履蟲之類的原生生物多得出奇。矽藻類，也就是水藻，這也很多。這部分值得注意。」
牛越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但還是不懂，因此便問：「……所以說，是什麼意思？」
「水腐敗了。」
「腐敗了……」
「是的，水腐敗，簡單說，就是水裡的有機物等被微生物分解了。而這樣會發生什麼事呢，就是微生物會增加、藻類會增加、水會變綠，然後發出阿摩尼亞味、腐敗的味道。這些水便是處於這種狀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