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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露出調皮的表情,用鼻子哼了一聲,『妳的意思是,妳討厭相互殺戮,是理智作出這樣的判斷嗎?太好笑了。不是嗎?如果妳還有理智,即使面對敵方士兵,在殺死對方後,也應該會產生罪惡感,然而,妳走向房子時,根本沒有看我一眼。那時候,妳再度錯過了發現我真實身分的機會。而且,進入這幢房子後,妳對錄音帶中的腳步聲和談話深信不疑。照理說,只要用理智判斷,就應該可以發現真相。妳向來沉著冷靜、博學多聞,富有行動力,討厭暴力,受到萬人愛戴,具備一雙可以識破這世上所有陰謀的千里眼。這樣的岬美由紀到底去了哪裡?站在這裡的,只不過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暴力女人。』
『你挖苦夠了吧。』美由紀站了起來,拍去身上的灰塵,『我沒時間陪你玩。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話,』大衛低頭看著美由紀,嚴肅的說:『希望妳考慮一下,為什麼自己無法貫徹理智,無法發揮應有的能力。』
『你特地運用這種廉價的圈套,只為了告訴我這句話嗎?』美由紀強忍著內心的不安,強硬地說道:『不需要你擔心,我自己已經知道理由了。』
『喔?說來聽聽。』
『我對梅菲斯特顧問公司過度敏感了。我之前吃過你們的苦頭,所以,聽到你們也有參與,就認為一定在進行什麼大陰謀。但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下次無論你有什麼企圖,我一定會識破。』
『妳還是沒搞懂,』大衛苦笑著咋了一下舌頭,『我上次不是說了嗎?我們並不打算和妳有什麼牽扯。算了,妳自己好好思考,好好反省吧。』
大衛說著,舉起一隻手,轉身離開了。他的態度極其自然,好像剛才只是在散步時遇到熟人,停下腳步聊了幾句。
美由紀站在長長的走廊上,目送大衛的背影遠去。好好思考,好好反省。她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這句話。
走出大樓外,太陽已經下山了。建築工地內空無一人,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應該是大衛臨走時打開的吧。
美由紀走向裝著AK47的木箱前,朝裡面張望著。
此刻,美由紀一眼就發現,木箱裡的步槍都是模型槍。只有她剛才抽出的那把是真槍。那把槍放在最容易拿的位置,大衛算準了美由紀一定會拿那把槍。也就是說,這項作戰計畫完成後,梅菲斯特只在這裡留下裝了模型槍的木箱,這和氣功書中夾了一頁富士山的照片和LED汽車防盜裝置一樣,雖然留下了物證,卻容易使人掉以輕心,以為和事件無關,不會成為在歷史上留下紀錄的證據。這正是他們的目的。
應該不光是這樣。就像大衛親自偽裝成士兵一樣,這是對美由紀的測試。美由紀會不會對木箱裡的東西產生質疑?還是故意從不好拿的位置取槍?梅菲斯特的人一定在測試美由紀是否具備理智和警戒,然而,美由紀卻上了當。
梅菲斯特顧問公司到底有什麼目的?是為了讓我喪失自信嗎?還是另有目的?
美由紀看著木箱,呆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美由紀!』是蒲生的聲音。美由紀抬起頭。
車子從大門駛入,蒲生走下車子。嵯峨也坐在後座。
美由紀努力克制著內心湧出的感情。她很想衝過去緊緊擁抱他們。然而,這種舉動一定會讓他們感到詫異。只不過小別了幾小時而已,在這幾小時內,只有美由紀曾經感受到生離死別的痛苦。
『美由紀,』嵯峨有點困惑的問:『妳怎麼了?』
美由紀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李秀卿從車子的後座走了下來。
李秀卿快步走向美由紀,滿臉不耐地把一張紙遞給她,『這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我沒有理由理會妳,但我還是來了。請妳說明一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美由紀靜靜地問道:『什麼信?』
李秀卿皺著眉頭,看著手上的紙。上面的字似乎已經消失了,李秀卿驚訝地翻來翻去看了好幾次,終於抬起頭瞪著美由紀。『妳在作弄我嗎?無聊!』
美由紀沒有說話。如果大衛的陰謀得逞,這次的重逢就將變成血債血償的慘劇。雖然大衛聲稱,一開始就不期待這項作戰計畫會成功,但難道真的完全沒有可能嗎?
好好思考,好好反省。對於大衛留下的這個問題,美由紀已經在心裡找到了明確的答案。自己對形同敵國的北韓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感。同時,對李秀卿也充滿警戒。不,自己內心的感情沒有這麼溫和。自己對綁架星野亞希子的那個國家,奪走他人幸福的獨裁政府爪牙,充滿了憤怒和鬥志。這種感情使自己在面對大衛的幼稚陷阱時,竟然無法發揮理智加以識破,本能地展開殺戮行為。
『妳為什麼不說話?』李秀卿向美由紀逼近一步,『妳把我當傻瓜嗎?』
這個人民思想部派來的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美由紀至今無從得知,然而她卻毫不猶豫地相信大衛的劇本中所設計的,李秀卿是和人民軍恐怖組織有關的間諜。這是因為她自己願意相信。
『對不起。』美由紀小聲的說道。這句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李秀卿露出訝異的表情。她應該在猜測美由紀的意思,猜測她到底是針對什麼事道歉。
美由紀的心裡並沒有任何算計。她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只能低著頭。
一陣沉默。奇妙的寂靜。
『好了,』蒲生出面打圓場,『這代表美由紀也很希望和我會合。來,沙希成瞳小姐,我們繼續進行社會教學吧。』
李秀卿一臉不服氣地看著美由紀,然後,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走向車子。
『美由紀,』蒲生用指尖抓著額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美由紀不想告訴他們,自己遇到了梅菲斯特顧問公司的人。他們曾經和美由紀一起從地獄歷劫歸來,美由紀不想讓他們再度體會那份恐懼。
『……我的朋友死了。』美由紀喃喃自語著。她走向車子,感受到蒲生和嵯峨正納悶地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