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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回去──
在夢中聽到的話,感覺已經很遙遠了。
春天結束了。
彰子注視著燈台裡的燈火,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昌浩絕不可能在春天回來,所以並不是那麼失望。
只是當那張帶著傷痛的臉偶爾閃過腦海時,難以形容的鬱悶就會充滿著胸口。
入睡前,她都會唸誦學來的咒語,但是再也不曾在夢中與昌浩相見了。
現在,他是不是還滿臉的無奈呢?
現在,他是不是還滿懷又冷、又重的疼痛,咬住牙關忍耐著呢?
光這麼想,就不禁埋怨自己什麼也不能做,深切感覺到自己的無力。
『……』彰子重重嘆口氣,停下縫衣服的手。
原本堆積如山的衣服,現在只剩下幾件了。她是瞞著露樹縫補的,所以速度不是很快。
時間緩緩流逝。
白天變長,三月結束了,邁入四月,已經夏天了。
出雲很遠。剛開始她就聽說往返最快也要三個月。五月底能回來就不錯了,搞不好還會拖到六月。
彰子垂下沉鬱的眼睛。
最晚必須在六月趕回來,要不然螢火蟲的季節就結束了。聽說,有時候還會有幾隻非季節性的螢火蟲在飛舞,但那不是昌浩想給她看的景色。
彰子甩甩頭。
不,她並不是想看螢火蟲,那只是藉口。其實她只是希望昌浩可以早點回來,而且是平安、神采飛揚地回來。
還有,希望小怪會跟他一起回來。
看著搖曳不定的燈台火焰,彰子『呼──』地嘆了口氣。
『……你現在好不好呢……』
風將太陰會不時透過風傳來那邊的狀況,由同樣是神將的白虎讀取風的內容後,再向晴明報告。每次有風傳來,晴明就會來找彰子,告訴她昌浩他們的狀況。
最後一定會問:『彰子,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昌浩說?可以經由白虎的風傳送。』
每次聽到晴明瞇起佈滿皺紋的眼睛這麼說時,彰子都會絞盡腦汁拚命想,結果什麼也沒說,只是猛搖頭。
因為她很想叫他回來,叫他早點回來。見不到他很寂寞,有時還會覺得不安。光說『我在等你』,也消除不了她的寂寞。
『在這種心情下縫衣服,衣服也很可憐。』
彰子把針線收進針線盒,把衣服放進唐櫃裡,心想明天再縫吧!
昌浩的房間有很多書籍和卷軸,有時間時她就會打開來看。
睡前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她拿起了夾著紙張放在矮桌上的書。把燈台移到矮桌旁,打開夾著紙張的地方。
昌浩的書,裡面幾乎都是漢字,就算不是漢字,也是平假名之外的奇怪文字。聽說是所謂的『梵文』,從天竺傳來的。
彰子翻開的是用梵文寫的書,以前昌浩跟她說過,這就是他經常在唸誦的真言。
『天竺是比在海的對岸國家更遠的地方吧……』
沒有地圖,她只能任憑想像,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很像圖案。
《妳真用功呢!》
溫柔的聲音直接在耳朵深處響起。
彰子停下翻書的手,東張西望,一個身影在身旁顯現。如絲線般輕柔地披瀉下來的長髮,在燈台照耀下金光閃閃。穿著仙女般的衣服,端莊柔和的漂亮臉蛋帶著笑容。
『天一。』
聽到彰子叫她的名字,神將天一笑得更燦爛了。
『好久不見,妳一直沒現身,所以我很擔心妳不知道怎麼樣了。』
自從二月昌浩帶著瀕死的重傷回來後,天一就沒有在安倍家出現過,當然也不見朱雀的身影。
玄武和太陰現在正跟著昌浩待在出雲,這些與彰子比較熟稔的神將不在,讓她覺得更寂寞。
天一瞇起眼睛,偏著頭問:『其他神將……像天后、太裳都沒現身嗎?我們不在的時候,他們應該會守在晴明身旁……』
『我沒看見……會不會是在晴明大人身旁隱形了?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發現。』
只要神將刻意隱形,彰子也看不到他們。必須集中精神尋找他們的氣息,才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彰子還不是很熟悉所有神將,當然都知道名字,但還有一半的神將沒見過面。
『這樣啊……總有一天會見到吧!』
既然是半永久地住在安倍家,遲早一定會見到。
彰子點點頭,眨了眨眼睛。
『對了,天一,妳看得懂梵文嗎?』
天一搖搖頭說:『不懂……對不起。』
看到天一垂下了頭,彰子慌忙說:
『沒關係,我只是問問而已,等昌浩回來再叫他教我。』
『可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何不去問晴明呢?』
彰子微微張大眼睛,看著淡淡一笑的天一,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一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彰子。
『彰子?妳怎麼了?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彰子沉默地搖搖頭,張大的眼睛閃著淚光,恐怕眨一下就會掉下淚來,她雙手掩住嘴巴強忍著。
昌浩不在,又沒幾個神將在,小怪也一直都不在,原本就寬敞的安倍家顯得更寬敞了,有點空盪盪的感覺。
在東三条府,家人都各自住在對屋裡,雖然有些日子只會見到陪伴的侍女們,她卻從來不覺得寂寞。但是這裡不一樣,身旁隨時都有人在,可以切身感受到他們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