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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燈台之火搖曳的室內,安倍昌親臉上浮現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
端坐在他旁邊的十二神將朱雀、天一,表情也同樣嚴峻。
安倍成親臉色發青,虛弱地躺在他們三人前面。
搖晃的火光茲茲作響。
除了暫時不能說話的成親外,所有人都發出誇張的嘆息聲。
天一緩緩伸出手,拿起對折的外褂。朱雀毫不費力地拖動躺平的成親,把他移到原來的被褥上,天一替他蓋上外褂。
被燈火照亮的面孔,已經從發青到逐漸發白。
緘默不語的昌親,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哥哥……」
「住口,昌親。」
吼得很吃力的成親,大大喘口氣,活像把肺裡的空氣全吐光後,就沒再出聲了。
昌親與神將們的視線交會,嘆了一口氣。
背向躺臥著的成親,昌親雙臂合抱胸前說:
「沒錯,換作是我,處於同樣的狀態,可能也會做同樣的事。所以我可以理解,我都可以理解,可是……」
天一很清楚昌親要說什麼,由衷地點點頭說:
「嗯,我也能理解,真的很能理解那種心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知道歸知道……」
三個人說完,一起瞥向背後的成親。察覺到他們動靜的成親,早已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喉嚨裡被什麼卡住似的微弱嘀咕聲。
他似乎連張開眼睛都很困難。雖然他閉著眼睛,三人還是覺得他正狠狠瞪著他們,這不是錯覺,因為他們想也知道,如果他有體力、有氣力,絕對會這麼做。
是小野螢以她的力量,讓鑽入體內的疫鬼沉睡,醒來的成親才能勉強下床。但是沒能除去疫鬼,他還是要扶著朱雀和昌親的肩膀,才能站起來。
螢說只有操縱疫鬼的術士本人,才能徹底除去疫鬼,成親自己也是這麼覺得。與疫鬼融合到這種幾乎沒有異物感的境界,是非常噁心的一件事。
他可以感覺得到,潛伏在喉嚨內的東西,正在慢慢剝奪他的體力、氣力以及靈力。可以說是在有自覺的狀態下被蠶食著。
值得慶幸的是,還可以自在地呼吸。深呼吸是非常重要的關鍵。呼吸一旦混亂,視野與思考也會變得愈發狹隘。
醒來的第二天,體力還沒復原,無法下床太久的成親,知道自己這一覺竟睡過了一個晚上,內心大受打擊。
再聽說昌浩被當成是在陰陽寮殺害藤原公任的犯人,為避開追捕,正逃往吉野,成親受到的打擊更大,頓時頭暈目眩,又躺了下去。
不只成親,安倍家三兄弟向來健康,從未生過什麼大病,也沒有病到無法動彈過,這情況出乎成親意料,卻因此有種難得的新鮮感。
只有天一聽到他低聲咒罵,說這種新鮮感一點都不好玩。
原來受到打擊這麼耗體力啊?不知道想通了什麼,感嘆不已的成親,又經過兩個晚上才稍微恢復了體力。
半夜醒來的成親,請神將幫他準備紙張、小刀和筆記用具。
他靠著氣力坐起來,用全副精神忍住暈眩,做出人形紙偶,在上面寫入五芒星、「成」字、又稱為九字紋的直四橫五圖騰。他對紙張吹三口氣,交給昌親後就倒下去了。
昌親知道哥哥要他做什麼,立刻請車之輔載他到參議府邸。
天后正守在那裡,以防成親的家人遭遇不測。昌親怕有萬一,也拜託太裳去妻子女兒那邊,悄悄保護她們。
連昌浩都被陷害,可想而知,安倍家的人都成了敵人的目標。不知道是要擁有多高的能力,說不定完全沒有靈力的孩子們,也可能慘遭毒手,所以大家都提高了警覺。
昌親是刻意與妻子女兒隔離。他自己也跟成親一樣,有被攻擊的危險,又是重犯昌浩的親人,隨時有人在監視他。待在妻女身旁,即使他什麼都不說,她們也會感受到侷促不安的緊張氛圍。妻子的身體虛弱,他不想讓她承受不必要的壓力。
昨天昌親回家過一次,妻子千鶴對他露出堅強的笑容,反而更讓他心疼。檢非違使一定來搜查過,可能還逼問過她有沒有藏匿昌浩,她卻絕口不提這件事,若無其事地迎接昌親。
準備了換洗衣物和簡餐的千鶴,只對馬上要離開的昌親說了一句「我相信你」。昌親也見到了女兒梓的睡臉。
這些事一件件累積起來,才勉強支撐住昌親幾乎快要崩潰的心。
他把人形紙偶交給參議府邸的天后,就直接回安倍家了。
注入人形紙偶裡的法術啟動後,紙偶就變成成親的模樣,走進了孩子們睡覺的對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