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心情愉快地寫下『最後的小說』
編 白石先生,您於二○○○年發表《一瞬之光》後,出道成為作家。以長篇小說為中心,每年推出一部作品。代表作《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和《關於我的命運》都在維持高度娛樂性的同時,也真摯地討論『我是誰?』這個問題,這種創作風格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
白石 真的很感謝。最近我偶然看到某位女演員在專訪中提到我的名字,讓我受寵若驚。
編 今年十一月,將由老東家文藝春秋推出您的第九部作品《愛有多少》。可不可以再度請教一下您的經歷,您是在一九五八年生於福岡吧。
白石 我快五十了,已經老大不小了(笑)。
編 令尊是前年去世的海洋歷史小說的第一把交椅,作家白石一郎先生。您的雙胞胎弟弟文郎先生也推出了小說《關於我的向量》。聽說您從小就喜歡閱讀,父子三人經常聊有關小說的話題。
白石 從我出生開始,就生活在一個被書包圍的環境,我的遊戲時間就是看書。因為作家通常都很窮,沒什麼錢(笑)。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就看到我父親拿著筆在稿紙上寫作。由於生活拮据,所以我母親必須外出工作。不久之後,我發現我父親雖然默默無聞,但竟然在寫書。每當我看書的時候,父母就很高興。再加上多少有一點遺傳的特質,所以,閱讀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
編 讀小學的時候,您都看哪些書?
白石 讀小學時,我看一些文庫本的書,比方說新潮文庫的莎士比亞,我喜歡科幻小說應該是受到父親的影響。我父親給我看一些荒唐無稽的漫畫和幻想小說,一開始是看手塚治虫的作品。我明明喜歡的是橫山光輝的《鐵人二十八號》,卻被洗腦說《原子小金剛》比較好。手塚先生和我父親年紀相仿,我把他的舊作也都翻出來看。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手塚治虫,也沒有和他說過話,但他去世時,我哭了整整一晚。現在回想起手塚先生去世當時的事,仍然會忍不住流淚。
編 那是一九八九年吧。
白石 我在半夜從公司回到家裡,雖然已經接受手塚先生去世的事實,但一踏進自己的房間,就再也忍不住傷心,放聲大哭起來。那是因為手塚先生對我幼小心靈產生的影響在不知不覺中堆積,就好像在體內埋進了能量超強的放射性同位元素,在肉眼無法看到的地方持續對我產生影響,持續了好幾十年。
編 您在福岡讀完高中後,進入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系,聽說在大學期間,您每年都看將近三百本書。
白石 差不多看了那麼多。
編 但一個人在東京生活,不是會受到很多誘惑嗎?當時不是有迪斯可、社團或是打工……
白石 因為我對這些沒興趣,也找不到其他好玩的事(笑)。這個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但眼睛不好的人,不是必須戴眼鏡才能看到東西嗎?有些人會用數學理解周圍的一切,對我來說,希望透過文字了解所有的經驗。
編 您在一九八三年進入文藝春秋,最初是在週刊文春工作吧。
白石 當時真的差點哭出來。我完全不想當記者,對採訪毫無興趣。我害怕與人相處,就是所謂的繭居族。我之所以喜歡文字,就是因為懶得主動去做什麼,希望由別人去現場了解情況,就好像孫悟空的分身術,或是小超人帕門(註:為藤子不二雄於一九六七年創作的漫畫,描述小學生須羽光夫受到外星人的幫忙,變身為地球的守護者)的複製機器人一樣,讓別人代替自己去體驗許多事,我只需要看他們寫出來的報告就好,否則就不好玩了。我很膽小、內向,也很害羞,如果親自去做,很可能會受傷。不過,我知道親身體驗很重要,因為看戀愛小說和實際談戀愛完全是兩回事(笑)。
編 但您在公司的時候,身為媒體人的資質受到很高的評價。曾經和您一起工作的同事提到,您無論身為雜誌記者還是編輯的表現都相當優秀,對您在三十九歲時罹患恐慌症深感遺憾。聽說您在四十四歲時辭去了工作。
白石 其實就是因為我生病,才無法繼續當上班族。我最後的職場是在《諸君!》這本雜誌,那是我永生難忘的二○○三年四月。那時候,我已經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公司的老同事對我說『只要半年的時間,你就可以恢復原來的步調』,我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就任,最後還是發現身體狀況無法負荷。因為我罹患了恐慌症,所以會認定『睡眠一定要充足』之類的事,一想到『萬一睡眠不足,自己會怎麼樣』這個問題,就會感到極度不安,恐慌症就是會產生很多像這種浮動型不安的疾病。
對以前的自己深感抱歉
編 您在罹患恐慌症後,開始發表小說。作家和作品或許是兩回事,但您的小說中,強烈地反映了『我是誰』這個哲學問題。
新創作的《愛有多少》是您第一次在文藝春秋推出的作品,由三篇中篇小說(〈致二十年後的我〉、〈即使他知道真相〉和〈達爾文進化論〉)和新完成的長篇小說〈愛有多少〉組成的一部戀愛鉅著。每一部作品都刻劃出一個細膩的小說世界,閱讀的感覺十分過癮。
第一篇的〈致二十年後的我〉中,女主角在航空公司工作。您身為男性作家,卻可以很自然地從女性角度創作,而且文筆十分流暢。
白石 我覺得無論從男性的角度來寫,或是從女性的角度來寫都一樣,但我比較習慣從女性的角度創作。從女人的角度切入時,書中的重要角色就是男人。因為我是男人,無論寫什麼都可以自我辯解,可以寫得很有自信。
編 女主角是二十年前,曾經立志當空姐的女學生,如今在航空公司的業務促進總部工作的女性,她面臨了左右自己人生的兩個決斷……這篇小說有兩條重要的線,就是『信』和『電影』。正如小說的名字,女主角突然收到了二十年前的『我』所寫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