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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沒閒。
這句話簡直就是我四月時的寫照。
沒想到上大學這麼花錢。因為我接連過了兩年的重考生活,所以儘可能不向父母拿生活費。但是,在買齊一個人生活的必需品、上課的教材之後,很快就囊空如洗了。我不想那麼窩囊,第一個月就向父母要錢,所以決定將伙食費縮減到最大極限,設法熬過四個月。這樣的我,當然不得不靠迎新會來尋求活路。
從開學典禮以來,我從學校各系所拿到了可能有上百張的社團傳單,依照迎新會的日期重新排列,每天晚上都去參加這些迎新會。網球社在京大周邊的百萬遍、散步社在河原町、音樂電影同好會在木屋町、戶外活動社在三條京阪、戲劇社在木屋町、聯誼社在祇園、瑞士舞蹈同好會在河原町──我騎著腳踏車縱橫馳騁在京都夜晚的街道上,就為了靠這一餐填補一整天的空腹。沒有聚會的日子,就安排一整天的兼差努力賺取生活費,葵祭的臨時工作人員就是其中一個。
雖然我對高村說「不知道」,但其實在看到傳單的那一剎那,我就已經決定要去參加京大青龍會的迎新會了。雖然我把傳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是看不出這個社團到底是做什麼的,但是這一點並不重要。我對這種人數過多、做什麼事都虎頭蛇尾的集團,原本就沒什麼興趣。不,應該說更討厭大多數社團中那種半生不熟的親密感。我這麼無法接受社團,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歷經兩次重考,已經二十一歲的我,有時年紀會比辦聚會的二年級生還大,也就是說,我已經錯過了可以在社團天真玩樂的時期。
聚會當天,在我鑽過居酒屋的布簾時,當然還是打著同樣的主意──像平常一樣,跟人隨便聊聊、讓學長姐們付錢、報上假的電話號碼、不參加續攤、最後盡快閃人,因為我該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吃完飯回家。
但是我這樣的計畫,卻因為一個女生的出現而被徹底粉碎了。走上三條木屋町居酒屋「貝羅貝羅吧」的二樓後,我找到一個靠牆的空位坐下來,就在我抬起頭來那一瞬間,立刻對坐在我眼前的女生早良京子一見鍾情。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她的「鼻子」。
我剛才所說的一見鍾情,嚴格來說,應該是對早良京子的「鼻子」一見鍾情。
早良京子的鼻子外形,就是如此完美:有些鷹勾,鼻梁直挺,描繪出輕柔溫和的線條;一點都不大,但很英挺,呈現出無與倫比的高尚輪廓。
為什麼在分析一個女生的長相時,鼻子的形狀這麼重要呢?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回顧過去,所有我迷戀過的女生,都有著同一型的鼻子,沒有一個例外。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可是不知為何就是會被某種特定鼻形吸引。當然,我不會光靠鼻子來決定一切,還是會看整體的均衡性來做判斷。現在,眼前的早良京子除了鼻子外,還有充滿知性的堅毅眉毛、帶點迷濛的烏黑眼眸、柔軟的嘴唇,和讓人不禁想用手指戳看看的光滑肌膚,總之,是一張五官端正的臉。毫無疑問的,早良京子的容貌可以列入美女行列,但是我又因為她的鼻子特別加分,所以在我眼中,她不是「中等」美女,而是「優質」美女。
要不是來到會場的高村出聲叫我,我恐怕會繼續看著早良京子的鼻子,看到她的鼻子再也承受不了我的視線,而引發量子崩陷。聽到叫聲才回過神來的我,向高村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位子。因為有點擔心接下來沒辦法冷靜地跟早良京子交談,所以,儘管高村頭上還是睡出了一條遠遠望去也很清楚的分線,儘管今天他也把襯衫塞進了長褲裡,我還是決定先跟認識的人交談,把心情穩定下來。
我真的很沒用,自從我在這裡坐下之後,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我從以前就是這樣,跟沒有感覺的女生要怎麼談都行,一旦有了感覺就變成啞巴了。在喜歡的女生面前,我會變得僵硬木訥。
「結果你還是來了,看你那天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絕對不會來呢!」
高村坐在我旁邊的坐墊上,還給了我一個親切的微笑,然後砰的一聲打破濕巾的塑膠袋。
「啊,我叫高村,是經濟學院的學生。」
他很自然地跟坐在對面的早良京子交談。
「我叫早良京子,就讀教育系。」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早良京子的聲音,清亮而柔和。我壓抑亢奮的情緒,毅然做了自我介紹。
「哎呀!」早良京子突然發出尖銳的聲音說:「我還以為你是學長呢!因為你一直沒說話,還板著一張臉……我還擔心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呢!原來你也是新生啊!」
早良京子把手指輕放唇上,嘻嘻笑了起來。整齊潔白的牙齒之中有顆小小的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