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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東京下了第一場雪。
電視新聞說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白色聖誕節,雖然飄零的小雪落在地上的剎那就消失了。
彩香和男朋友共度平安夜之際,我正在整理寄回老家的行李,我把《世界美術辭典》放在最後一箱行李的最上面,用膠帶封了起來。
堆在床邊的紙箱只有五個。
「如果我搬家,可能就沒這麼簡單了。」
彩香昨晚幫我一起整理東西時,語帶寂寞地說。
我關掉暖氣,打開紗窗,冰冷的空氣吹進房間,夾著細雪的夜晚空氣濕涼而清新。
故鄉的夜晚應該更冷吧。
我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坐在放在床上的小紙袋旁,回想起那個人。回想起他似乎看透我內心深處的眼神,還有像陽光般平靜的微笑,以及走入冰冷黑夜的高大背影,像泉湧般不斷湧現的感覺不時令我感到窒息。
在他造訪我們店的翌日,我提出了辭呈,彩香苦口婆心地勸我打消念頭,但我心意已堅。離職前的兩個星期,我日以繼夜地尋找他,早晨,我提前一個小時出門,找遍從原宿車站到表參道的每一個角落。白天從表參道的十字路口出發,一直找到青山通;晚上從明治通找到澀谷,繼續走到新宿,獨自努力尋找。假日則去上野公園附近、松濤美術館、根津美術館和大倉集古館等他可能會產生興趣的美術館周圍四處尋找。
最後一天離開店的時候,沒有人為我送行,我的心情卻輕鬆不已,我不需要再說謊、不需要再把那幅插畫說成是藝術。看著來往的行人,我回想起那個人,我還想再見他一面,無論如何,都想見他一面。他解放了我多年壓抑在內心的鬱悶,我想對他說聲謝謝,我想見他,哪怕只有一剎那。
我佇立在那家珠寶店門口,相信會有第三次奇蹟。
雪花飄舞,空氣轉眼之間就變成一片白色。拎著禮物和蛋糕盒的行人快步走過我的身邊,我看著櫥窗內雪花結晶形狀的鍊墜,櫥窗玻璃模糊地反射出我蒼白而瘦削的寂寞臉龐。
啊~啊!我扭著臉笑了起來,我簡直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然而,我連一根可以讓我看到夢想的火柴也沒有。
我對著凍僵的雙手吹氣,仰頭看著雪花飄舞的昏暗夜空,然後,甩開想要一直等在這裡的念頭,走向地鐵入口。
如果奇蹟一次又一次發生,就不再是奇蹟了,這是必然的。我和那個人之間沒有任何必然。
在整理乾淨的房間內,我坐在床上,把紙袋放在腿上,今天之前,我無論如何都不敢打開它,因為我心生害怕。相遇不到五分鐘後,他竟然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一個陌生的女人,他就是這種人。
我對他的憧憬有點像是恐懼,所以我始終在抵抗這個小玉手箱的誘惑,總覺得一旦打開,一切就將畫上句點。然而,今天卻不一樣。我從紙袋裡拿出那個繫著白色緞帶的四方形皮革盒子。我要把戒指戴在手上回老家,就讓一切變成回憶吧,我已經決定了。
輕鬆打開絲質緞帶後,我把盒子放在手心端詳了很久,輕輕打開蓋子的手指和那天一樣,微微顫抖著。
打開蓋子的那一瞬間,我的呼吸停止了。
盒子裡是空的!那枚戒指不見蹤影!
我看著空無一物的珠寶盒,幾乎快把盒子看出一個洞。
然後,才終於發現盒蓋內側的白色絲綢上用原子筆潦草地寫著字。
王劍 86136715153xx
我輕輕蓋上盒蓋。因為太刺眼了,我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名為必然的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