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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五
下午七點三十二分 東京地下鐵青山一丁目站
「妳跟那個叫本多的人,是在哪認識的?」
「啊……本多是我大學時的朋友。」
「小酒,妳是御茶水女子大學吧?」
「是啊。」
「那麼,你們怎麼會認識?」
「這個嘛……勉強來說,算是透過社團吧。本多是一橋大學,我們舉辦過社團交流,不久前在同學會之類的聚會上又見面了。」
小酒說,本多纏著她要手機信箱號碼,她就給了他公司名片,沒想到他真的寫伊媚兒來了。
「喔?」直子邊回應小酒,邊鑽過東京地下鐵青山一丁目站的入口,踩著喀喀作響的高跟鞋走下樓梯。
「井伊,妳的高跟鞋聲音很響呢!」
「腳跟抬起就會響啊,妳的為什麼不會響?」
「會響才奇怪呢。」小酒答得很乾脆,快步走向剪票口。
「小酒,妳大學時參加什麼社團?」
「什麼社團啊……就是戶外之類的社團。」
「女子大學都是女生吧?」
「是啊。」
「光是一群女生去什麼地方嗎?」
「怎麼可能,所以通常是跟其他學校一起做這個、做那個。」
直子嗯地點點頭,又喀喀踩著高跟鞋,從樓梯走下月台。
「井伊,妳參加什麼社團?妳唸的是京都的大學吧?」
「我?我嘛……」
乘客們在腳下的上車標誌前井然有序地排成兩行,直子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心想東京人為什麼會這麼規規矩矩地等車呢?每次看到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在青山的時尚服飾公司工作三年,她已經知道東京人並不是特別溫和,有人想插隊擠上電車,就會聽到他們露骨地咂舌,或用手肘輕輕推人,還是有出人意料的攻擊性。
「妳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嗎?」
兩人選擇最短的隊伍,在最後面站定後,小酒又問她。
「有啊。」
「什麼社團?」
「嗯,就是……」
她無法告訴小酒,她是參加龍谷大學朱雀團這個名稱怪異的社團,從事荷爾摩活動。
「該怎麼說呢,也算是戶外社團吧,在外面進行類似體育的活動……」
「類似體育?」
「對,又跑又叫。」
「什麼?玩抓鬼遊戲啊?」
不、不,要去掉「遊戲」兩個字。直子在心裡這麼嘟囔著,以「總之是個奇怪的社團」做了模糊不清的結論。小酒頗能理解似地點點頭,回她說:「每所學校都有奇怪的社團呢。」這時候,嘟地響起長長的警笛聲,東京地下鐵銀座線進入了月台,排成兩縱隊的人頭緩緩向左右散開。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五
下午七點四十七分 JR東京站
榊原康在JR東京站丸之內北口,抬頭看著富麗堂皇的半圓形天花板時,剛從出差地回來的阿忠小跑步過來,說:「今天也辛苦啦!」
「應該還來得及。」
出了車站,就是外觀像西洋棋形狀的白色丸大樓,以及黑色新丸大樓,兩棟大樓隔著馬路聳立在黑夜中。
「喲,大家都還在工作呢。」
阿忠瞇起眼睛,仰望著天花板日光燈還灼灼明亮的高樓層窗戶。榊原康也抬頭看著像巨大羊羹般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心想每天在這麼有名的地方工作,是什麼感覺呢?
「開在這種地方的店都很貴吧?我們吃得起嗎?」
榊原康開始擔心荷包,阿忠安慰他說:「放心吧,裡面也有一般消費的店。」
「今天來參加聯誼的酒井,是你在大學社團認識的?」
「嗯,是啊。」
「同一所大學?」
「不,」阿忠搖搖頭說:「酒井是御茶水女子大學。」
「那麼,是社團之間交流認識的朋友?」
「嗯,算是吧。」
「阿忠,你大學是加入什麼社團?」
「嗯……該怎麼說呢,很像專辦活動的社團,大多是跟其他大學的人在戶外大吼大叫、吵吵鬧鬧。」
像專辦活動的社團是怎麼樣的社團呢?榊原康滿腹狐疑,但沒繼續問下去,只是嗯地點了點頭,快步跑過號誌燈開始閃爍的長斑馬線。因為他怕阿忠反問:「那麼,你是加入什麼社團呢?」那可就麻煩了,總不能告訴他社團名稱是京都產業大學玄武組,從事荷爾摩活動。
幸虧阿忠進了新丸大樓就說:「呃,是哪一樓呢?」走向了牆壁的樓層介紹,沒有反問他。
「五樓。」阿忠說。
榊原康跟著他走向手扶梯。
「對了,今天在大阪對方請我吃飯,我點了大阪燒套餐,竟然還附白飯呢!」
「那又怎麼樣?」
「大阪燒耶,配白飯很奇怪吧?」
「一點都不奇怪。」
「碳水化合物配碳水化合物,很奇怪吧?」
「義大利麵都配麵包啊。」
「照你這麼說,披薩也該配麵包囉?」
「又不是用大阪燒的麵粉配飯吃,是用醬汁跟食材的味道配飯吃啊。」
那也不太配吧?阿忠還是唸唸有詞,榊原康站到手扶梯左側,回說不會啊。
大學畢業剛來東京時,他曾經對手扶梯的站立位置大感疑惑,因為關西的不成文規定是站右側,空出左側。剛進公司時,他對公司同事說他有時會突然不知道該站哪邊,同事很有智慧地回他說:
「就當成馬路來思考啊,右側是超車道路。」
但是,有長達三個月的時間,他還是會不小心站到右側。
究竟哪裡是東、西手扶梯站立位置的分界線呢?應該是名古屋一帶吧?名古屋以西靠右、以東靠左。他正想著這種無聊事時,阿忠在他背後說:
「就是這一樓。」
他點頭說OK,在看到五樓的標示時,縱身從手扶梯跨上了樓層。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五
下午七點五十六分 丸之內
「本多是怎麼樣的人?」
「本多?嗯,有點浮躁,不過人還不錯,多少有點責任感。」
聽完小酒的評語,直子不禁質疑,為什麼連有沒有責任感都知道?
「他曾經在一橋大的社團擔任社長,雖然不是我欣賞的那型,但是聽說有很多女生喜歡他。」
小酒邊攤開有樓層地圖的大樓導覽手冊邊回答,直子隨口附和「喔」,抬頭看著電梯裡的樓層顯示數字逐漸往上增加。
「小酒,妳不喜歡他嗎?」
「我覺得他做事不夠乾脆,看了就煩,我受不了那種人。」
小酒對男生向來很嚴格,在公司對工作沒效率的男性前輩職員也抱持強烈的敵意。不過,對女性前輩也一樣嚴格,所以要說公平也算公平。直子常覺得慶幸,小酒不是她的後進。
「可是我看他對聯誼很積極啊,地點也很快就決定了。」
「這才教人生氣呢,他就只有做這種事特別周延。」
小酒還真難纏呢。直子正在心底嘀咕時,電梯噹一聲,門敞開來,已經到五樓的餐飲樓層了。
「對了,井伊,忘了告訴妳,今天是二對二。」小酒說。
「咦,是嗎?」
「我還約了一個大學時的朋友,可是她早上通知我說臨時有事不能來。本多那邊也剛好少了一個人,所以我想二對二也好。」
「二對二是一般聚餐,不算聯誼吧?」直子說。小酒點頭說:「也是啦。」把手裡的樓層圖轉來轉去。
「我想應該是這邊。」
直子也跟著小酒這個不可靠的衛星導航向前走,從一整面牆的玻璃窗望出去,對面是巍峨聳立、燈火輝煌的丸大樓。
「在這種地方上班的人,收入應該很不錯吧?」
直子漫不經心地說著,往玻璃窗望去時,有個映在窗戶上的身影攫住了她的視線。她不由得回過頭去,因為映在玻璃上的身影似乎是她熟識的人。但是,有好幾個西裝背影都很相似的男性在她眼前來來去去,已經不知道剛才是誰的側面映在玻璃窗上。
「不會是他吧。」
這麼喃喃自語的直子,聽到小酒說:「啊,是那家。」趕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