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號碼
77 1 58 65 14 0 61 39 2
我茫然的看著眼前白板上的數字。在這三天期間,我每天會看十二個小時。即使閉上眼睛,這些數字也不會消失。我坐在深灰色的長椅上,以合成皮革做成的長椅坐起來硬邦邦的,好像根本沒有裝軟墊。走廊上,以一定間隔設置的螢光燈灑下潔白的燈光。這裡沒有窗戶,只在手錶上留下了一天的時間變化。第一天晚上,我把這張長椅當床,在黎明前,小睡了幾小時。
這裡是下町 車站附近的一家綜合醫院。掛著白板的走廊右側,有十二間用白色塑膠窗簾隔起來的加護病房。除非有人出入,否則,窗簾始終紋風不動。看來除非這家醫院被拆掉,否則大概不會有風吹進這個房間。在這其中,有九間加護病房住了人,那些數字代表了病人的年齡,旁邊寫著手術日期和簡單的病情。
我母親是第三個數字,58。她已經昏迷了七十二小時。母親在外出的時候昏倒了,父親和我在三天前的晚上把她送進醫院時,她已經陷入深沉的昏迷狀態。
醫生認為是無法藉由手術恢復正常的腦溢血,要求我們做好心理準備。醫生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起因為忙著住院的準備工作、聯絡親戚而跑來跑去的正常人,母親的額頭、手掌和腳趾的體溫更顯得溫暖。
我和父親輪流守在走廊上。白天由蹺掉大學課業的我負責,晚上則由下了班的父親守在這裡。與其說是我們在醫院陪伴母親,不如說我們輪流維護著佔有這張長椅的權利。我喜歡看書,但守在走廊的時候,我無法看書,也無法翻閱雜誌。在等待母親死亡的這段漫長而麻木的時間裡,我曾經數度挑戰閱讀,但文字彷彿變成了乾澀的砂子,失去了原本的意義,離開我的視野。
父親和我沒有聊母親的事。現在聊往事似乎太早了,況且,我們都已經精疲力盡。短短的三天之內,父親的臉瘦了一圈,眼睛也凹了下去。如果我照一下鏡子,自己的臉應該也差不多吧。我完全沒有食慾,為了避免再為醫院增加一名病患,只好按時吃飯,卻食之無味。
母親住院的第二天下午,有兩名說是她讀女中時代的同學來探視她。她們站在走廊上,隔著拉開的窗簾,注視著戴著生命維持系統的母親良久,其中一人開口說:
「她真的是一個好人,一個好母親。你不要氣餒,好好加油。」
她的眼眶泛紅。那番平淡無奇的話蘊藏著驚人的力量,令我內心的感情衝破平靜的心靈大肆潰堤。我第一次見到母親的這兩位朋友,不想在她們面前哭,然而,淚水還是撲簌簌的流。
那是母親昏倒後,我第一次流淚。由於哭得太激動了,頭也痛了起來。我坐在長椅上,再度展開注視眼前白板上數字的作業。凝望著那九個數字的時間,是心靈最放鬆的一刻。數字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只是計算著病人曾經走過的歲月。九個人總計三百一十七年的期間,不知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數字加加減減,消磨著我負責的時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