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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在熟悉新環境後,去山丘下的縫製工廠兼差了。每到禮拜天就忙著洗一堆衣服、打掃房子,反而比平常還要忙。
近在咫尺的Dream park離她好遠。
她越來越討厭禮拜天了。
父親是在禮拜四的晚上往生的,親人守靈夜與一般人守靈夜結束後,禮拜天在社區的集會所舉辦了喪禮。Dream park還是跟平常一樣熱鬧,雲霄飛車就在集會所旁,正好是被絞車拉起來的飛車從七十度傾斜坡道急遽下墜的位置。僧侶的誦經聲,不時被飛車的轟隆聲淹沒。連坐在母親旁邊的她,都幾乎聽不見母親的啜泣聲。
出棺時,彌生子和母親一起坐在靈柩車的前座。母親拿著白木牌位,彌生子則抱著掛著黑色絲帶的父親遺像。到處掛滿金色飾物的靈柩車,在開到Dream park正門前的T字路時,從巴士站走向賣票口的人,全都露出看見不吉利東西的不悅表情。正在發大型人偶秀傳單的小丑,也立刻撇開了臉。
因為父親死得太突然,還來不及悲傷只覺得茫然的彌生子,在那時候才真正的哭了。沒有哭出聲,只有淚水撲簌簌流下來。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那是悲傷的眼淚還是怨恨的眼淚。
母親還在跟文也玩,她戴著老花眼鏡,聽文也說從家裡帶來的Game boy怎麼玩,卻怎麼玩都玩不好,老被文也笑:「這樣不行啦!」遊戲告一段落後,又在廚房和客廳進進出出,不是拿出這樣東西,就是別人送的那樣東西,總之就是不肯好好坐下來。
彌生子也知道她在逃避,還不想談同住的事。這樣下去,事情恐怕不會有任何進展。
「喂,」彌生子趁母親站在廚房時,對祥之小聲說:「今天晚上……」才說到這裡,祥之就了解她的意思了。
「妳要住下來?」
「嗯……對不起,明天可以請你照顧文也嗎?」
祥之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了。」其實他每週的禮拜一早上都有部門會議,替文也準備早餐很可能會趕不上會議。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家庭而不是工作。
「我打算花一整晚的時間跟我媽慢慢談。」
「可是,千萬不要太急躁,岳母的想法最重要。」
「我知道她的想法。」
「是嗎?」
「我們是母女,長期以來又是兩人相依為命,當然知道。」
「我想也是……」
「而且,」彌生子又接著說:「我也擔心她剛才說的話。」
「剛才什麼話?」
「她不是說有時會聽到遊樂場的聲音嗎?我想應該還不至於,可是還是有點擔心,她畢竟是辛苦過來的人,會不會比一般人早癡呆……」
祥之笑她說:「妳會不會想太多了?」他說他聽到母親那麼說,只想到岳母的耳朵可能有重聽。彌生子覺得他真的很單純,不禁慶幸他是這樣的性格。
「我跟文也吃完晚餐就回家,妳今晚就住下來,妳們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
「會議真的沒關係嗎?」
「總會有辦法的,不用擔心。」
祥之哈哈大笑。與飛黃騰達無緣、在還算是大企業的基層工作、總是不帶誇耀語氣地說「要進還是要進大企業」的他,絕對不會「逞強」,也不會奢求去過超越自己能力的生活。看在這樣的祥之眼裡,去世的父親到底過著怎麼樣的人生呢?如果父親還活著,又會怎麼樣看待祥之的生活方式呢?
她遙望窗外。
在一年中白天最短的季節裡,摩天輪的骨架已經落下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