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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結束後,我在車隊的車庫洗車。
伊庭稍微清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聽說他平時騎的不是車隊給他的自由車,所以對車隊的自由車完全沒有感情。
我把車輪拆下,用海綿洗掉積在齒盤裡的泥巴,順便仔細檢查輪胎上是否有什麼小傷痕。
今天的天氣不錯,除了輪胎以外,幾乎沒怎麼髒,我仍然按部就班地用濕海綿擦拭踏板。這時,發現有一個人影落在自由車上。
回頭一看,赤城哥站在那裡。
他今年三十六歲,是車隊中最年長的選手。理著平頭、戴著圓框眼鏡的樣子,乍看之下不像是運動選手,但也不像是上班族,感覺像是前衛藝術家。
當然,在我們這些菜鳥眼中,他是令人敬畏的前輩,但比和石尾哥說話輕鬆多了。
「你洗得真仔細。」赤城哥探頭看我洗車。
「個性的關係吧!」
我回答後,把海綿丟進水桶,站了起來。他應該不是向我打招呼而已,而是有話要說。
果然不出所料,赤城哥皺著眉頭說:「阿誓,你不要太偏袒伊庭。」
伊庭今天的行為似乎已經被前輩識破了。
我試著為他辯護。
「之前,教練曾經說,身體狀況好的人可以領騎久一點……我今天的狀況不錯,也想衝在前面。」
「話是沒錯,但那傢伙太過分了。」
赤城哥氣鼓鼓地說道。
「前天他也用相同的方式找江口代替,這攸關車隊的士氣。」
「我知道了,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
我沒有義務力挺伊庭到底,坦誠地低頭道歉。
赤城哥拉了一張塑膠椅坐了下來,用眼神示意我繼續洗車。
「他還以為自己是佩達奇或契波里尼,以為隊友都應該幫他。」
聽到他口中說出義大利最厲害的衝刺手姓名,我不禁笑了笑。
「這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
赤城哥雖然這麼說,嘴角卻漾起微笑,但隨即嚴肅起來。
「如果他只是偷懶,我也不需要這麼擔心,問題在於他並不是在偷懶,而是目中無人。」
關於這一點,我有不同的意見,但還是悶不吭氣。
「照這樣下去,他不久之後就會和豪對戰了。」
石尾豪是歐吉車隊的主將,也是日本國家隊的自由車選手。三十三歲的年紀對運動選手來說稍微大了一點,但在需要經驗和謀略的自由車賽界裡,正是可以一展身手的年紀。
我加入歐吉車隊前就聽過他的名字,以前在大學的自由車社團參加比賽時,也曾經遇到過他。
加入同一個車隊後,發現沒有騎在車上的他個子十分瘦小,不禁十分驚訝。他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身材很瘦,連S號的車衣也嫌太大。不過,他並不是瘦而無肉,小腿上的結實肌肉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對自由車手而言,不必要的肌肉反而是累贅,對他這種爬坡車手來說更是如此。
乍看之下矮小的身高和輕盈的體重,一旦到了山上,就成為巨大的武器。即使在平地不會感受到自己的體重,一旦上了山坡,就會在踩踏板時成為負荷,也會對心臟造成很大的負擔。
根據規定,自由車最低重量為六點八公斤。石尾哥體重五十二公斤,我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六十公斤,等於我必須比他多負擔相當於一輛自由車的重量。
他向來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很少跟別人交談,舉手投足也很緩慢,幾乎感受不到主將的光環。
然而,一旦他騎上自由車,整個人都變了。正確地說,他是在爬坡的那一剎那變了一個人。
他輕快地搖晃自由車的抽車騎姿雖然稱不上是典範,但他從頭到尾都保持一貫的騎姿,就這麼攀上坡頂。
那是一分執著,是對勝利的強烈意志。
那是去年在山梨縣比賽中發生的事。那天他的身體狀況不太理想,無法追上騎在前面的幾名選手,第六個騎上山坡。他和第一名之間拉開了根本不可能追上的距離。
這時,他的輪胎爆胎了。和我及伊庭一起進車隊的另一名選手剛好在他旁邊,當他發現後勤補給車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那條小徑時,他立刻叫那名選手拆下輪胎,換到自己的車上繼續比賽。
我晚一步趕到時,看到那名選手哭喪著臉站在原地。
當車隊的主將爆胎時,副將必須奉上自己的輪胎,這的確是公路賽的規矩。
即使石尾哥在那場比賽中爭取到第五名,對他來說,也稱不上是好成績。以他的實力,應該可以擠入前三名,因此對他來說,第五名和最後一名幾乎沒什麼差別。
然而,對那名菜鳥選手來說,那是一個很大的機會,能不能在那場比賽中名列前茅,將攸關日後的合約問題。他和我、伊庭不一樣,他的年齡已近三十歲,在此之前,他也完全沒有任何活躍的表現,車隊是否願意和他續約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