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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弓成先生,原來你也在這裡。」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弓成回頭一看,是五位律師組成的律師團中,和大野木同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年輕律師山谷。他瘦瘦高高的身材穿格子襯衫格外好看,看起來比三十歲的年紀更年輕。
「我昨天散步時,發現這裡可以獨自享受美景。對了,聽說你在學生時代很喜歡登山?」
山谷的住處和弓成家很近,兩人經常約在田園調布車站前的噴水池見面,交付為開庭準備的資料文件草稿以及書面答辯的影本,久而久之,彼此也變得很熟絡。
「我每年大約有五十天在爬山,但山是魔鬼,我在法學院登山社的一位同學因為滑落山谷而意外喪生了。」
「所以後來你就很少登山了嗎?」
「不,我是因為想當律師,所以要用功讀書,參加司法考試。」
「聽說大野木律師的父親擔任大藏省特別銀行課課長時,曾經在沒有判決的情況下被羈押三年半,最後證明他是清白的,這件事也成為他立志當律師的動機。山谷律師,你呢?」
弓成看著在湖面上划船的學生問道。
「我並沒有這麼直接的動機,只是入學時,經歷了安保抗爭,而在遊行抗議時,遇到了樺美智子小姐的死亡事件,親身感受到政府的權力是多麼強大,這或許成為我的動機之一。之後,在找工作時,我也下決心絕對不要成為權力的一分子。況且,我原本就不適合在組織中生活,所以選擇了可以貫徹自由意志的律師這一行。我父親對我的選擇很失望。」山谷爽朗的表情中露出苦笑。
「你老家在愛嬡吧?有必須繼承的家業嗎?」
弓成想起在九州經營最大蔬果批發公司的父親,忍不住湧起一股親切感問道。
「我家好幾代都是受託經營管理郵局,所以我父親也沒指望我會繼承。但他覺得既然我讀了法學院,希望我可以成為大藏省的官員。雖然父親在老家人面很廣,不過,畢竟是鄉下小地方,所以當他聽到我當律師時,氣得火冒三丈,說他把我養這麼大,不是讓我去幫人家辯護貪污和詐騙的。」
「原來是這樣──如今,你成為為了言論自由和人權問題與政府對決的人權律師,心情一定很複雜吧!」
弓成說著,緩緩地走向通往湖畔的路。
「這陣子,我一直在想,身為憲法問題大家長的伊能律師、高槻律師、大野木律師,還有你和西江律師,你們這些優秀的律師帶著極大的熱忱參與這起案子,看到你們在討論知的權利和報導的自由,為蒐集外國的學說和判例奔走,我不禁為自己所做出的輕率舉動感到汗顏。
「而且,無論大家怎麼討論,無論如何強調正當性,想到對三木造成的困擾,以及因為沒有坦承和三木之間的關係對報社名譽造成的傷害,我只能一再地說抱歉。老實說,我開始懷疑自己希望透過司法向國家公權力抗爭的想法,是不是太狂妄無知了。」
聽到弓成吐露目前的心境,走在他身旁的山谷停下了腳步。
「弓成先生,這些話真不像是你說的,原來你內心這麼沒有自信,也許是因為你這段時間以來,幾乎都整天悶在家裡的關係。這次外務省洩密案的起源是為了追究政府的欺騙行為,你向國民揭發了密約,所以,必須在法庭上奮鬥、獲勝──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在贖罪。」
「我可以這麼認為嗎?」
弓成似乎在捫心自問。
「當然。真正該反省的應該是瞞著國民簽下密約的政府。」
山谷用清澈的雙眼看著在夕陽照射下的富士山山頂,望著相同方向的弓成終於一掃陰霾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