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月浦的夏夜,附近的青蛙會同時扯開嗓子大叫。湖水變成深藍色,湖面吹來的夜風拂在我充滿醉意的身體,真是格外舒服,我忍不住哼著歌,只是我也不知道哼的是什麼歌。
「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去沖繩!這裡是完全相反方向的北海道。王八蛋!」
我對著湖面大叫,這時,腳被草勾到了,眼前的風景快速移動。當我回過神時,發現潮濕的青草葉子貼著我的臉頰。
四周只聽到蛙鳴聲,好痛喔。我轉身仰躺在草地上,眼中的淚水流進了耳朵。我咬著嘴唇,一隻手擦了擦眼淚,這樣不行啊。
我胡亂踢著兩隻腳。
「嗚─────」
這是腹部深處發出的聲音。
我嗚咽著繼續踢腳。然後,一邊嗚咽、踢腳,一邊在草地裡滾動。我可以從這片廣闊的草原滾到遠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我。
「哇──────────────」
我一直滾向湖面。
這時,我似乎聽到笑聲,趕緊坐起來。
有人看到我了。
我感到羞恥,體溫迅速上升。
我看到時生在咖啡店二樓的窗前大笑著,他張大嘴巴笑得很開心。
「王八蛋──」
我拿下腳上的海灘拖鞋,用力丟向時生。
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每次喝酒的第二天,我就這麼發誓,至今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次了。喝醉酒的第二天早晨,滿腦子只有「後悔」這兩個字。當我走向咖啡店的吧檯時,誰都可以一眼看出我在宿醉。水縞在吧檯後方揉著麵糰,笑著對我說:「早安。」
我無聲地說了一句:「早安。」吃力地爬上吧檯前的椅子坐好。
理惠裝了兩大杯水放在我面前。
「先把這兩杯水全部喝完,我馬上幫妳沖泡特濃的深焙咖啡。」
我一口氣喝完了水,理惠在木作麵包板上放了切片的黑麥麵包、變軟後很好塗抹的奶油,和咖啡一起放在我面前。
「簡單的麵包也很棒啊。」
理惠看著我的眼睛點點頭。我注視著「簡單的麵包」,慢慢啜飲著咖啡。咖啡滲入身體的每個角落。
「三年前,我也在東京。」
理惠一邊做事,一邊自言自語般說道。
§
咖啡店前的草原上,可以看到向日葵在風中搖曳。啊啊,躺在草地上感覺和沙灘上不一樣,有充足的水分,皮膚感覺很舒服。我和時生並排躺在草地上。
「我們現在是在幹嘛?」
時生把牛仔褲的褲腿捲到膝蓋,穿上了蛙鞋,還戴上潛水用的護目鏡,看著天空,問出了內心的疑問。我則是一身沖繩裝扮,穿著比基尼,把墨鏡推到了頭頂。
「因為我對大家說要去沖繩,所以要曬黑一點。」
「什麼?」時生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然後不再動彈。雖然陽光照在身上,但並沒有很強烈,我拿起時生送我的向日葵。
「這朵花,是你挑選的嗎?」
時生沒有回答。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有,老實說,是水縞選的。水縞說,花很漂亮,但陽光不能太多,也不能完全沒有陽光,所以,種花好像很麻煩。」
我之前買的花,或是別人送的花很快就枯萎了,話說回來,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開花。
「我忍不住問了他。」
「問他什麼?」
「這件事,我一直想問他。理惠怎麼會跟他來這裡?」
「他怎麼回答?」
「他說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有時候需要換一個環境,因為有時候會搞不清楚對自己來說,什麼事才最重要……他是這麼回答的。」
「是喔。」
我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戴上了墨鏡。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曾經很明確。我猜想理惠可能遇到了什麼事,讓她不想繼續留在東京,也許她因為某種原因,突然失去了所愛的男人,那個男人當然不是水縞。我想著這些事,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