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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洋樓後,朔少爺立刻走上二樓。我想要泡個茶而走進廚房時,新城正在看著冰箱裡頭。
「他去沖澡了。沖去沾附在全身上下的味道。他要求妳剪短頭髮也是因為頭髮很容易沾染氣味。不過妳又不適合剃光頭,總之,那是他的極限了。」
他難得輕輕地關上冰箱門。
「妳今天可以回去了。他大概要暫時休息一下。」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在回程的車上朔少爺在後座一直把自己縮成一團,我沒辦法問清楚。
「我現在要再去多調查一些。」新城移開目光搔了搔頭。
「我被那個叫藤崎的女人擺了一道。那個男的如妳所見根本沒死,而且也不是藤崎的先生,是有家室的前外遇對象。」
「他跟你坦白了這些嗎?」
藤崎小姐讓我想到甜美又楚楚可憐的花,很難將她與外遇這個詞連在一起。
「聽說那男的家人已經知道了。分手時藤崎瘋狂了起來,不但纏著他還不斷騷擾他。兩人差點鬧上法院,不過藤崎的老家用錢幫她擺平了。只是也許在那個女人心中,她認為兩人還在交往。」
新城轉過身,正打算從廚房後門離開。「請等一下。」我喊住他。
「為什麼老師知道她在說謊呢?」
「靠味道。」新城指著我的鼻子。
「信不信隨便妳,不過謊言似乎有一種討厭的臭味。」
他以一副受不了的態度繼續說道。
「那個女的散發出說謊的臭味,而且那個女的帶來的衣服使用的洗衣精和柔軟精味道和那個女的用的不同。還有,西裝的下襬和袖口聽說有幼兒的體味。但藤崎又說他們沒有孩子。」
「該不會剛才的男性也是靠味道找到的嗎?」
新城彎起嘴角笑了。
「妳可別嚇到,他就像隻警犬。」
他推開我打開後門的門,蹲在紗窗前點燃香菸。白色的煙霧緩緩流動。雨聲嘩啦嘩啦地充斥著廚房。
與其說是吃驚,我更像是一時之間難以置信。然而,我確實是用自己的雙眼看見了。朔少爺毫不猶豫地就找出那位男性。
「不過呢,鼻子很靈就代表氣味的資訊量比其他人還要更多。這麼龐大的數量,需要體力以及集中力進行處理。那座車站有幾個人經過?這個季節氣味本來就很容易飄散了,還要集中精神在人來人往的每一個人身上,簡直就像投身於資訊的波濤中。不過呢,我是無法理解啦。也無法想像。」
最後他丟下一句話:「沒有人能懂這種感受,所以就讓他去吧。」然後抬頭看我。或許是他縮著身子,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
「我來做蛋包飯吧?」
這麼說完,他以乾啞的聲音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看來他也不是一無是處。
新城調查後證實,那名男性並沒有說謊。他已經完全沒有意願和藤崎小姐見面了,也決定過去的事就當作沒有發生。對他來說藤崎小姐只是一個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燙手山芋。
所以,為了完全避開麻煩,他一五一十地招了。
藤崎小姐立刻就寄來了襪子、毛巾和枕頭套。我則將那些連同一開始暫放的衣服打包,附上道歉信一起寄回去。朔少爺說不能接下這件委託案。
我每天一點一點地打亮家具,同時思考她為什麼需要他的體味。是為了活在幸福的過去中嗎?還是說在她的心中他真的已經死了?她那帶著稚嫩又楚楚可憐的舉止,就是活在自己創造的童話中的人的樣貌嗎?我很在意在我眼中看到的她和朔少爺鼻子聞到的她,在精神方面究竟差了多少?
我並不怕她。相反地,能夠那麼執著於某件事讓我覺得非常耀眼。
那是在我為了買郵票而去郵局的回程路上。走出森林不久,我看見門前停了一輛計程車。淡粉色的裙擺搖曳,彷彿春天花朵般的女性走出來。我馬上就知道她是藤崎小姐了。她看到我之後跑了過來。
「妳!」她抓著我的手臂。「妳是那間屋子裡的人吧?沒錯吧?」
手腕比我還要纖細力氣卻很大。
「拜託妳和我一起求情。我說什麼都需要他的味道。那個姓小川的人做得出來對吧?吶,拜託妳,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以甜美的聲音乞求般地重複著「拜託妳」。就算我想抽回手臂,她也伸出指甲抓著我。那是鑲著小顆珍珠又硬又可怕的指甲。我搖著頭:「我想沒辦法。」也說了好幾次:「我無能為力。」但她完全聽不進去。她帶著笑容,雙手抓著我的手臂,拖著我往洋樓前進。樹上傳來鳥兒飛離的聲音。是因為我們散發出自然界的生物會害怕的氣味嗎?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