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碎的、捨棄的、帶不走的,
都是擁有過的──都是人生。
本屋大賞得主町田苑香寫給大人的極致治癒之作。
五篇關於離別之後的故事
無數個被溫柔牽起的瞬間。
如果難以想像遙遠的未來,請想起我。
我會在那裡等你,我知道你一定很努力。
所以放心地受傷,放心地生活,放心地前進吧。
突然接到奶奶過世的消息,清陽暌違半年回到北九州的老家。
奶奶生前一直想看看孫女交往的對象,
但只要想到一喝醉就易怒的爸爸、沉迷拉霸機的媽媽、吵鬧的叔叔一家,
清陽就始終無法向男友介紹自己的家人……
自從在前公司遭到霸凌和性騷擾,香子和別人相處都會感到害怕。
個性積極卻強硬的男友,希望她趕快找份「像樣」的工作,並計畫結婚。
我真的這麼差勁嗎?──香子不斷想著這個問題。
這時,她遇見每天都會在後院敲打大量碗盤杯壺的「交響樂阿婆」。
當香子向她搭話,阿婆竟說:
「妳也有吧。只要是停下腳步的人,都有想放在這裡的東西。」
和我外遇的男人,拜託我做栗子澀皮煮給他太太吃。
我一顆一顆地剝著栗子皮,一邊想著我應該要和他分手才對。
有顆栗子被蟲蛀了一個小洞,照理說這種栗子要丟掉。
黑洞不斷冒出帶有澀味的浮渣,奶奶說這些浮渣都是壞東西。
噗咚。我把有黑洞的栗子裝進了給他的瓶子。
我經常會在某個瞬間,突然什麼都不想要。這次的分手也是。
同一時間,我得知老家的藤江姑婆過世了。
意外的消息不只這個,藤江姑婆竟然是爺爺的情婦,
三十八年來,以「藤江」這個名字悄悄地在這裡生活著。
我跟著妹妹整理藤江姑婆的遺物,卻在不知不覺中梳理起至今的人生──
直到發現青梅竹馬藍生戀愛了,加代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喜歡藍生。
更晴天霹靂的是,她無意間得知藍生很快就要搬家了。
焦躁的加代,打聽到藍生最近和一位叫作「死神婆子」的老太婆走得很近。
加代決定跟蹤藍生來到死神婆子的家。
沒想到,開門的竟是一位年輕迷人的女人……
*本文有提及部分劇情,請斟酌閱讀
什麼都不要了,因此得到輕盈
作家/馮國瑄
我從小就有成為流浪漢的幻想,總是幻想流落街頭,只能帶著隨身家當,晚上睡在路邊,白天窩在城市角落,沒人理會我,我就坐在牆角看著大家。
說要當流浪漢或許太極端了,但就是希望,可以離開原本居住的城市、原本的工作,到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讓新鮮的空氣,盈飽自己的靈魂。
把一切拋棄掉,孑然一身;抹去過去的痕跡,當一個新的人。
我在町田苑香的故事裡,讀到相似的靈魂。
讀町田苑香《即使你不在這裡》,五則短篇小說都有一位神奇的阿嬤,或開朗、或怪咖、或溫柔、或離奇,每位阿嬤個性鮮明,幾乎就是一部魔法阿嬤小說集。但我讀著小說,卻在這些阿嬤的魅力之外,觀察到五篇小說有個隱藏很深的共同核心,是關於拋棄、斬斷、捨離的心事。
五位女主角,不約而同都在進行人生的斷捨離。慢慢地清掉,或者反覆掙扎,或者某一刻毅然決然什麼都不要了,留下一切,轉頭就走。
〈守靈夜之夜〉女主角清陽認為鄉下的親人既粗魯又難堪,因此不願帶菁英男友回家,她在內心斬斷與老家的關係,企圖在城市過出新人生。〈阿婆進行曲〉古怪阿婆用敲打杯子的方式替人超渡回憶,阿婆說出值得玩味的話語:「敲壞了就結束了,那些回憶成佛升天了。」那些被遺棄的回憶,魂魄昇華。
〈黑洞〉是下定決心,把爛人扔進垃圾桶,仰天大笑踏步向前走。〈人生前輩〉老奶奶在大屋裡,摩挲著今生擁有過的物件,曾經如花簇新的美好激情,如今全都不要了。
她們或斬斷原生家庭關係,或把痛苦記憶交給專業人士超渡,或看清一個爛男人,或整理自己此生積下的所有物品。在故事裡,重整自己、割捨、斬斷的意象反覆出現。
我最喜歡的一篇〈積雨雲誕生的時刻〉,積雨雲是什麼意思?我讀完好看到不行的小說,才意識到奇怪的篇名。積雨雲,或許象徵著女主角萌子內心無端的恐慌。當黑色積雨雲再度爬上晴朗的內心,萌子就會冷漠地拋棄原本幸福無虞的生活,眼睛發黑著魔一樣,孤獨地前往新的地方;必須抵達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內心恐慌才會平息下來。
不斷叛逃的萌子曾以為自己是特別沒救的怪咖,但她卻在家族長輩身上也看見相似的特質,也看到她自己未來可能的模樣。
「對喜歡的人或喜歡的地方產生執著,為這種執著感到痛苦,還不如轉身離開。我想要無牽無掛一身輕。」
「要用自己的雙腳走在人生的路上,就必須丟掉自己扛不動的東西。因為背負太多東西而無法動彈,還不如輕裝上陣。有些人只能用這種方式生存。」
小說裡提出專業詞彙:「重啟症候群」,這樣的人就像游牧民族,必須不斷重啟生活。每當內心荒蕪的時候,必須再度離開,尋找水草豐美的棲息地,才能舒坦活下去。我好奇上網搜尋想了解更多,結果被小說家騙了,原來是小說家自創的詞彙,但我相信這只是一個還沒被廣受討論的議題。必須不斷歸零重新開始,才有辦法活下去。這樣的人一定有很多,潛藏在人群裡。
我對這篇小說如此著迷,因為我也是這種人。始終害怕擁有太多,過多的物資累積會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必須靠著維持清簡生活,才能輕鬆、沒有恐慌活下去。當一家店去太多次,店員都記得我的時候,我就開始考慮換另一家店了,人際的牽絆始終是我的壓力。我渴望著輕盈,卻又會因為始終無法歸屬某個團體、無法安定而感到孤獨痛苦,但我只能接受自己矛盾的心理,並且試圖理解原因。
小說有一段描述讓我十分眼熱,藤江姑婆拿著一疊舊照片不斷往火堆裡扔,過去的回憶都在火焰中熔化掉了。相似的事情我也做過,我曾經發瘋似的,把所有相簿裡的照片,抽出來成一疊,一張一張最後看一眼,一張一張撕毀扔進垃圾桶裡。
把照片裡的人臉撕掉,我不免覺得自己很殘忍,卻又鬆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內心無名的痛苦。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也搞不懂。難道我是一個特別冷漠殘忍的人嗎?
萌子說出類似的話:「既然能夠丟掉所有的一切,不就代表是冷漠無情的人嗎?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即使丟掉的行為會傷害別人也無所謂。」
不,不是這樣的。在〈人生前輩〉,澪婆婆決心扔棄此生全部的物品,摩挲著每一項舊物,那深情的注視,啟動了物品深沉的記憶。光華散發一樣,回憶就像金色的光粒,從陳舊斑剝的舊物表面飛竄出來。此時此刻,物品全部昇華,回憶再度收復回到腦海。
物品終究是死物,成住壞空,有無法帶走、毀壞的時候,不需要執著擁有,失去了也不需要難過。記憶是無限的,是遍滿虛空、無所不在的,只要你足夠深情,隨時都能在腦海召喚出那個物件、那段畫面。
物品不重要,重要的是記憶。
作者町田苑香似乎對「捨離、遺棄、出走」主題情有獨鍾,不斷抽絲剝繭探詢同樣的主題。在她另一本短篇小說集《泅泳夜空的巧克力飛船魚》也是反覆出現遺棄、出走的意象,譬如把親人的骨灰遺棄在電車,頭也不回下車;或者罹患一種移動病,只有窩在長途卡車不斷移動才會覺得安心。又或者,隱姓埋名在一個遠方城鎮生活,沒人認識,才能舒服自在。
必須連根拔起、必須徹底斬斷、必須永遠在路上,町田苑香反覆書寫這樣的意象,也是解讀她內心的密碼。
町田苑香生長於北九州市附近的城鎮,出生求學、工作、結婚生子,沒有離開過。她說那是封閉、人際緊密、感受到監視的小地方。求學時曾經遭受同儕霸凌,但她目前依然住在故鄉,一邊創作、一邊當平凡的家庭主婦。文學創作,有時會反映出創作者內心的渴望,是否正因如此,她才會在小說裡不斷想像斬斷過往、遠走高飛呢?
經歷了上個世紀物質生活大爆炸,這個世紀的人們開始嚮往斷捨離。物質的斷捨離、人際的斷捨離,甚至戒掉滑手機、戒臉書發文也是3C斷捨離。我們都不想再擁有太多了,那會讓人喘不過氣。
最後回到心裡,是心的斷捨離,察覺自己需要什麼、究竟喜歡什麼,而又有哪些東西其實是沒有必要擁有的?斷捨離,一個一個捨去,最後更貼近自己的內心,更懂得自己的喜好品味,變得更有定見,不再誘惑動搖。
什麼都不要了,是因為更明白自己。什麼都不要了,因此得到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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