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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該怎麼辦?』艾迪問,『你一定有什麼想法,否則你不會叫他走開。』
『他的高智商、他長期的孤單和身不由己的蟄伏,三者加起來,或許讓他比他自己知道的還具有人性。我的希望就在這裡。首先,我們必須先把他摸清楚。可以的話,我們必須辨識出他的優勢和弱點所在,他對於這個遊戲最有把握和不怎麼有把握的地方。謎語並不僅僅是要表現出題者的聰明才智,也是在考驗猜謎人的盲點。』
『他有盲點嗎?』艾迪問。
『要是沒有,』羅蘭平靜的說,『我們就得死在這列火車上了。』
『我就是喜歡你這種讓我們處變不驚的作風,』艾迪說,勉強一笑。『這是你的魅力之一。』 『一開始我們先讓他猜四次,』羅蘭說,『簡單的,稍微難一點,再難一點,非常困難的。他四題都會答出來,這點我很肯定,但我們會仔細聽他是如何答題的。』 艾迪不斷點頭,蘇珊娜感到一簇幾乎是不情願的希望火苗升了起來。聽起來這著棋是下對了。
『然後我們要他再一次離開,召開會議,』槍客說,『或許我們能得到概念,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第一批的謎語來源不拘,但是──』他嚴肅的朝那本謎語書點點頭,『──根據傑克描述的書店經歷,我們真正需要的答案應該在那裡面,而不是在我參加過的賽會記憶裡。非在那裡不可。』
『是「問題」。』蘇珊娜說。 羅蘭注視她,眉毛在褪色的危險眼眸上揚起。
『我們要找的是問題,不是答案,』她說,『這一次會害我們送命的是答案。』
槍客點頭,神色迷惑,甚至可以說是挫敗,那可不是蘇珊娜想在他臉上看到的表情。但這一次傑克把書遞過去,羅蘭卻接了下來,拿在手裡半晌(舊書雖褪色卻仍鮮艷的紅色封面,拿在他日曬的大手上非常的怪異……尤其是右手,少了兩根手指),然後又傳給艾迪。
『妳,簡單的。』羅蘭說,轉向蘇珊娜。 『好吧,』她答道,帶著一抹笑,『可是對一位女士說這話可不太禮貌哦,羅蘭。』
他轉向傑克。『你第二個,找個稍微難一點的。我第三個。你最後,艾迪。從書裡選個看起來很難的──』
『難的在比較後面的部分。』傑克補充。 『……可是切記別又耍白痴。現在可是攸關生死。胡鬧的時候過去了。』
艾迪瞪著他。這個又老又高又瘦的醜八怪,誰知道他用尋找黑塔的名義幹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但他又不禁懷疑羅蘭是否知道他那句話有多傷人。羅蘭要他別像個孩子一樣嘻皮笑臉,亂開玩笑,因為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生死豪賭,這句責備是那麼的輕描淡寫,卻又是傷人至深。
他張開嘴要說話,說句艾迪‧狄恩的招牌歇後語,既風趣又辛辣,每次都能把他哥哥亨利搞得狼狽不堪,但他什麼也沒說就閉上了嘴巴。或許這一回,又老又高又瘦的醜八怪說對了,或許該是把那些俏皮話和白痴笑話收起來的時候了。或許他也該長大了。眾人壓低聲音討論,艾迪和蘇珊娜翻閱著《猜謎嘍!》(傑克已經知道他要問伯廉哪個謎語了)。三分鐘後,羅蘭走向男爵車廂前部,把手放在閃亮的長方形上,路線圖立刻又浮現。車廂閉密之後,沒有移動的感覺,但綠點已比先前更接近瑞里鎮。
『史帝芬之子羅蘭!』伯廉說。聽在艾迪的耳裡,似乎是太過快活了一點,用歡天喜地來形容也差不到哪兒去。『你的共業準備開始了嗎?』
『對,第一回合由紐約的蘇珊娜開始。』他轉向蘇珊娜,微微壓低聲音(蘇珊娜覺得若是伯廉想聽,壓低聲音只怕不會有什麼用處),說:『妳不用像我們一樣跨步向前,因為妳的腿不方便,不過妳必須字正腔圓。每次跟他說話都要直呼他的名字。等到他說出正確答案,妳就說「謝塞爺,伯廉,正確答案」,然後就換傑克走到通道上,輪到他發問,懂了嗎?』
『要是他答錯了,或許根本答不出來呢?』
羅蘭陰沈沈的一笑。『我想目前我們還不用煩惱這一點。』說完,他拉高了嗓門。『伯廉?』 『有,槍客。』
羅蘭做個深呼吸。『開始。』
『好極了!』
羅蘭朝蘇珊娜點頭。艾迪捏了捏她的手,傑克拍拍她另一隻手,仔仔用鑲金邊的眼睛熱切的凝視她。
蘇珊娜緊張的對他們微笑,然後才抬頭看著路線圖。『哈囉,伯廉。』
『妳好,紐約的蘇珊娜。』
她的心怦怦跳,腋下出汗,又面臨了一年級時就發現的一個真理:萬事起頭難。實在很難第一個站在全班面前唱歌、說笑話、報告如何度過暑假……或是像此刻,第一個說出謎語。她選定的謎語摘自傑克‧錢伯斯滿紙荒唐的英文報告,在他們揮別渡口鎮的老人後,他們四人做過一次長談,而他幾乎是逐字逐句把報告覆誦了一遍。那篇報告的題目是『真理之我見』,裡頭有兩個謎語,一個艾迪已經用在伯廉身上了。
『蘇珊娜?妳在嗎,小女牛仔?』
又在奚落了,但這次的口氣不重,透著好脾氣,還帶著幽默。伯廉一旦順了心,倒是變得十分迷人。就跟她認識的一些給父母寵壞的小孩一樣。
『在,伯廉,我在。我的謎語是:什麼有四個輪子而且有蒼蠅?』
一陣嘖嘖聲,彷彿伯廉在模仿人類咋舌,隨後是短暫的停頓。等伯廉回答,詼諧的口吻幾乎完全消失了。『當然是垃圾車。小孩子的玩意。要是你們接下來的謎語跟這個差不多,我可會非常後悔讓你們多活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