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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上學一星期後,在大學生返回校園前的那個星期六,賈德森‧柯南鐸越過公路,走到在草地上坐著的葛利德全家大小跟前。艾琳剛跨下她的腳踏車,喝著冰茶。凱奇在草地上爬、看小蟲,說不定也吃了幾條,他並不在乎自己攝取的蛋白質來源。
「賈德森。」路易斯站起身招呼他。「我去給你搬張椅子。」
「不用了。」賈德森說。他身著牛仔褲、敞領工作衫,穿著綠色靴子。他望著艾琳問:「艾琳,妳還想看那條小路通到什麼地方嗎?」
「想看!」艾琳說著,立刻雙眼發亮地站了起來。「學校裡的喬治‧巴克告訴我說會通到寵物墳場,我告訴媽咪,但她說要等你來,因為你才知道那個地方。」
「我也同意妳媽媽的話。」賈德森說,「如果妳爸媽不反對的話,我們就慢慢散步過去吧。不過妳得換雙靴子,路上有幾個潮濕的軟泥地。」
艾琳跑步進屋。
賈德森帶著被逗樂的表情望著她的背影。「路易斯,你大概也想去吧。」
「我想去。」路易斯說,他望望瑞秋。「親愛的,妳一起來嗎?」
「凱奇怎麼辦?路程有一哩遠呢。」
「我把他放在背籃裡。」
瑞秋笑笑。「好吧……老爺子,受苦的可是你的背。」
十分鐘後,他們出發了,除了凱奇外,所有人都換上靴子。凱奇在背籃裡坐著,瞪大了眼睛,越過路易斯的肩頭東張西望。艾琳總是跑在前頭,一會兒追逐蝴蝶,一會兒摘花。
屋子後院的草地幾乎長到及腰高度,長滿了每年自晚夏到秋日間怒放的黃菊花。但今天卻沒有絲毫秋天的氣息;即使在日曆上,八月份已經是兩星期前的事,但今天的太陽仍舊屬於八月。等他們沿著除過雜草的小徑走上第一座小丘時,路易斯兩邊腋下都已出現大片汗漬。
賈德森停下腳步。一開始,路易斯還以為是老人家想喘口氣──接著,他回頭看見他們身後開闊的景色。
「這上頭景色還不錯。」賈德森說,用牙齒咬著一根貓尾草;路易斯認為賈德森這句話是典型北方佬的保守說法。
「簡直美極了!」瑞秋吸了一口氣,轉頭對著路易斯用近乎指責的口吻說:「你怎麼沒告訴過我這裡的美景?」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路易斯有點慚愧地說。他們現在還沒走出自家的地界,然而在今天以前,路易斯還不曾花時間去爬自家後面的小山丘。
本來已經走在前面很遠的艾琳又折返回來,也驚喜地注視著眼前的迷人景色;啾吉跟在她腳邊。
小丘並不很高,也沒有高的必要。東面是茂密的森林,擋住了視線。可是往西望去,展現在眼前的原野像是金色而帶著倦意的仲夏夜夢境。萬物都是靜止、朦朧、岑寂的,甚至沒有在公路上奔馳的奧林科油罐車來打破這寂靜。
原來他們正望著潘諾斯喀河谷,伐木工人曾經利用河流將木材由東北端輸送到班格爾市及德里市,而他們現在的所在位置在班格爾南邊、一小部分在德里北邊。河流水面寬闊平靜,彷彿河流本身已深深沉入夢中。路易斯可以看見遠方的漢普頓鎮和溫特波鎮,而在眼前,他想像自已可以隨著與十五號公路平行蜿蜒的深色河水,一路直達巴克港。他們眺望河水、西岸的樹、道路和原野。北綠洛鎮浸信會教堂的尖頂從老榆樹叢中探出,伸向天空。而在教堂右邊,路易斯可以看見艾琳的學校所在的那幢方形磚造建築。
在他們頭頂,白雲緩緩飄向淡藍色的地平線。極目所及均是一片蒼黃的晚夏的田野,已經過了生長季節,進入了並非死亡的休眠狀態。
「美極了,一點也不錯。」路易斯終於說道。
「從前人們把這裡叫做眺望崗。」賈德森說。他拿支香菸塞進嘴角,但沒有點燃。「有些人還是這樣叫,但現在年輕一代都搬進城裡,多半沒人記得這裡了。我想,也沒有太多人還會上到這裡來。因為這裡地勢並不很高,你可能看不見太多景色,不過你可以看到……」他擺了擺手,沒把話說完。
「你可以看到一切。」瑞秋用低沉而帶敬畏的聲調說道。她轉眼望向路易斯說:「親愛的,這是屬於我們的嗎?」
路易斯還來不及回答,賈德森就先開口:「當然嘍,這是你們房地產的一部分。」
路易斯心想:「屬於我們的」和「屬於房地產的一部分」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