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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的電話分機驚醒了他。他伸手去摸話筒,外面天色已晚,所以他有點搞不清楚時間。他聽見寒風沿著屋角颳過的聲音,以及暖氣的低頻運轉聲。「路易斯?你恐怕有點麻煩了。」
路易斯翻身下床,試著趕走腦中的睡意。「老賈,什麼麻煩?」
「呃,我們草坪上有隻死貓。」賈德森說,「我看可能是你女兒的貓。」
「是啾吉?」路易斯問。他覺得整個人往下一沉。「老賈,你不會弄錯吧?」
「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賈德森說,「但看起來很像牠。」
「哦,糟糕!老賈,我馬上過來。」
「好,路易斯。」
路易斯掛了電話,一動不動地坐了一分鐘左右。然後他先去上廁所,再穿鞋下樓。
也許不是啾吉,賈德森說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哦天,這隻貓平常連樓梯都懶得爬,除非有人抱牠上去……牠為什麼要穿越公路呢?
可是路易斯心裡確信,一定是啾吉無疑……今晚瑞秋一定會打電話給他,叫他怎麼對艾琳說呢?
路易斯聽見自己當時熱切地對瑞秋說:我知道對生物而言,任何事都可能發生,我身為醫生,我知道……如果啾吉被輾死在公路上,妳願不願親口向艾琳解釋?但是,路易斯當時並不真的相信會有任何事情發生在啾吉身上。
「你打算怎麼辦?」賈德森問。
「我想,先擱在車庫。」路易斯說,「明早再埋了牠。」
「埋在寵物墳場?」
路易斯聳聳肩。「我看只好這樣。」
賈德森轉過頭來面對路易斯,罩耳帽彷彿襯出一張不見五官的面孔。剎那間,路易斯以為是帕斯考站在他面前,這時燈光回轉,照出一個被毛皮包圍的咧嘴冷笑的骷髏。恐懼猶如一波冰水又攫住了路易斯。
他說:「老賈,我們不能爬過去。我們倆兩都會跌斷腿的,也許還沒回到家就凍死了。」
「跟我來。」賈德森說:「別猶豫,跟著我,別往下看。我知道路,但動作要快,要確實。」
路易斯心想:也許這真的是場夢,他還沒從午睡的夢中醒來。他想,如果我醒著,就絕對不會去爬樹塚,正如我不會喝醉酒去跳傘。然而,我就要去爬樹塚了,所以……我一定還在夢中,對吧?
賈德森選擇偏左的角度,避開樹塚中央。手電筒的光芒明亮地照著那堆橫七豎八的……
(骨頭)
……倒塌的樹和年代已久的圓木。他們走的越近,手電筒射出的光圈越小,越亮。賈德森不曾稍停,也不察看是否走對方向。他邁步往上爬,不像登山或爬坡那樣躬著身體,而像爬樓梯似的往上走。賈德森知道一步接一步的確切位置。
路易斯用同樣的方式跟著他。
「過來。」賈德森說著,帶領路易斯往森林方向走了二十五碼。路易斯瞥見樹影下有許多物體的形狀,而那些是他生平所見最古老、最高聳的冷杉。這片寂寞高地給人的感覺是空虛──然而,是種會讓人震動的空虛。
那些光影深暗的形體原來是錐形石堆。
「是米克馬克族人把巨岩頂部挖平的。」賈德森說,「沒人知道他們怎麼弄的,就像沒人知道瑪雅人如何建起他們的金字塔。也跟瑪雅人一樣,米克馬克族人也忘了他們自己的過去。」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弄平岩頂?」
「這裡是他們的葬場。」賈德森說:「我帶你到這兒來,是為了讓你把艾琳的貓埋在這裡。米克馬克族人不歧視禽獸,會把心愛的動物和主人葬在一處。」